“他，他回来过……还亲自带着送亲队伍把我们一路送到边境……”
那可怜的茶杯还是碎了。
紫女盘算了一下这套茶具的价值，心中不免开始滴血。
算了，左右这一套再难凑齐，别祸害她其他的摆件就好。
她索性把剩下的茶具全部推到他面前，继续道：“你可以放心，至少在我离开秦国之前，秦王对她们母女很好。对了，”她故意转移到轻松的话题上，笑道：“青鸾已经给你生了个外甥女呢。阿媛是秦宫里最受宠爱的孩子，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青鸾还总说，阿媛和你长得像……”
卫庄的表情略有松动，但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你为什么回了韩国？和韩非的死有关？”他嘴唇抿的很紧，眉头也逐渐拧起：“韩非，究竟是怎么死的？”
腹中的孩子好像听到了父亲的名字，咚地踹了一脚。
不知为何，紫女突然控制不住上涌的泪意，哽咽道：“我不知道……他只是说和秦王有个什么计划，很危险，要先送我们离开秦国。可我们还在回新郑的路上时，就传来了他的死讯……”
她以为有逆鳞在，他不会在这次风波中丧命的。
可是会到紫兰山庄后，她打开带回来的账册箱，看到那柄应该护他周全的剑，正安静地躺在箱子里。
卫庄显然对女人的眼泪有些无措，尤其这个女人刚刚失去了丈夫，还正怀着孩子。
这个时候，只好用转移话题的方式了。
“你觉得姬无夜明日大婚，会不会放松警惕？”
紫女止住眼泪，迟疑地看着他：“应该会。所以你是想……救红莲？还是刺杀姬无夜？红莲同焰灵姬学了火魅术，蒙骗姬无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卫庄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拿起鲨齿离开了她的房间。
不理会身后她的追问声。
这个问题有那么重要？
他轻哼一声，姬无夜就早该/死了。刚好明日将军府有“喜事”，还能顺便收拾一下言而无信的姬一麟。
他只是顺便去解救那个公主罢了。
红莲出嫁遇卫庄，老姬梳头倒计时
公主出嫁，驸马还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场面自然壮观无比。
虽说这夫妻二人岁数差的也忒多了些，可和寻常百姓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是想看看热闹罢了。
因此，王宫通往将军府的长街两边聚满了围观的百姓，道路旁的酒楼上也有不少窗户是开着的。
程坊临街的房间，白凤抱肩站在窗户旁，卫庄和紫女则对坐在屏风后面。
“场面很壮观啊，”白凤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瞥向屏风的方向：“你需不需要帮忙？无双已经很久没有打过架了，驱尸魔那里也需要一些新的尸/体玩玩……”
卫庄今日不知为何，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异常烦躁。
外面禁卫军开路的锣声，一下一下敲响，敲得人心烦。
肚子里的韩广也被那锣声惊得狠踹了两脚，紫女一边安抚肚子，一边问卫庄：“你在担心？我问过焰灵姬了，火魅术施展起来没什么问题的，红莲又是一个很有勇气的女孩……”
很有勇气？
他笑了一下，拿着鲨齿，戴好兜帽起身：“或许，她比你想象中更有勇气。”
送亲队伍很长，公主的喜轿还没到。
“你要下去？”白凤问。
卫庄踩着楼梯下楼，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除了姬家父子，其他人你们随意处置。”
那两个人，他要亲自算账。
红莲坐在把人抬的婚嫁轿辇中，只觉得目光所及不是喜庆的红，而是一片惨白。
就像她的后半生一样。
稍有安慰的，是姬无夜年纪大了。说不定过个十几二十年，他就死了。到时候自己一个寡妇，应该可以搬出将军府的。
这些围观的百姓，只看到她带着韩王赐下的丰厚嫁妆下嫁，却不知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红莲随意掀起纱帘，朝外看去。
他们脸上的表情，有艳羡，有漠然，就是没有悲悯。
就在她想要收回目光时，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成熟了许多，身形愈发壮阔。兜帽遮去了他的上半张脸，让人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
红莲只能看到那露出的半张脸上，面无表情。
他回来了……
在她出嫁的这一天，回来了。
三年，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忘了他。
可事实上，哪怕他站在人群中，遮着脸，身形也发生了改变，她还是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他早已经刻进了她的心里。
轿辇还在前行，很快，他就已经离开了她的视线。
红莲呆呆地收回手，握住缠在腰间、被她当作贴身陪嫁的赤练剑。
这是他送给她的唯一一件礼物。
心底腾起莫大的勇气，是他的突然出现带来的。
既然学会了火魅术，为什么不干脆一点、直接一点，努力地改变自己即将迎来的悲惨命运呢？
将军府的喜宴一直持续到快要入夜的时候。
文燃作为陪嫁侍女，贴心地想要替红莲除去喜服，换上寝衣，却被红莲制止。
“不，给我换上出嫁前最常穿的那件衣服。”她说。
只是成了礼，她还只是姬无夜名义上的嫡妻。她要当回从前的自己，准备迎接未知的挑战。
文燃不敢劝说，乖乖取来红莲之前最喜欢的裙子给她换上。因为她们这些宫人都很清楚，公主是不甘心的。
姬无夜饮多了酒，在小厮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朝着兵斋的寝殿走去。
这是他第二次成亲。
上一次他还只是个小小的裨将，没有这样宏大的排场，可那时他是很开心的。
妻子是他一心想娶的，他们会好好过日子……
姬无夜晃了晃脑袋，想将那些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许是醉酒的缘故，自己也像姬一麟那个臭小子一样，满脑子都是儿女情长了。
娶了个公主，天大的美事，哪来的这么多想法？
等到公主替他生出儿子，他就把那个臭小子赶出府去，赶得越远越好，省得他再惹事。
城防军统领苍狼和司隶张良同样在受邀参宴的宾客之列。
喜宴结束后，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将军府，最终兜了个圈，在将军府外的一个小巷中碰面。
狭窄的小巷此刻有些拥挤，因为除了姬一麟和留在山庄里的紫女，流沙全员齐聚。
包括许久不曾离开后山的焰灵姬。
张良见到坐在无双肩膀上的焰灵姬，有些意外：“你也来了？”
忆及往事，她勉强地笑了下：“主人死在这里，我今日来，是想烧掉这里，祭奠他。”
若非如此，她这辈子都不会靠近这个伤心之地。
苍狼夜视能力很好，在昏暗的小巷中，准确的发现还少了个人。
“卫庄大人呢？”他问。
“你们来之前，已经等不及先进去了，”白凤摇摇头，有些无奈：“真不知道，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杀掉姬无夜，还是想快一些救出公主。”
张良倒是欸了一声，提醒道：“卫庄兄已经归来，按照韩兄先前的嘱托，他就是流沙的新主人。你们以后说话都多加注意些，别惹到他……”
卫庄兄的死亡凝视，可不是每个人都撑得下来的。
“你这样一说，我竟是有些担心麟儿，”焰灵姬托腮，眼中满是玩味：“他会不会被打死？”
啊，毕竟曾经是卫庄大人的情敌。
可怜的卫庄大人。离开三年，再回来时，心上人早已出嫁，韩非离奇去世，最在乎自己的“小徒弟”又要嫁给姬无夜那个老东西。
而且听说是“姬一虎”不肯娶公主，姬无夜才自己娶的。抛弃青鸾在前，导致红莲嫁给姬无夜在后……
这样想想，麟儿被打死似乎也不冤。
“打死倒不至于，重伤倒是很有可能。”
“不过我觉得，他如果生气了，也许真的会下死手……”
眼见众人马上要就“姬一麟会不会被打死”的问题展开激烈讨论，全然忘记今晚的任务，张良只好以手掩唇轻咳两声，打断他们。
“诸位，是时候了。能不能解救公主，就看今晚。”
“放心吧，”驱尸魔挑眉笑道：“救公主不是我们的任务，不过卫庄大人一定能成功的。至于在将军府捣乱，我们还是很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