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嫌雪背过去的手攥紧了瓶子, 皱眉道:“你叫人给我送的那些东西,太贵重了, 我也用不上,拿走吧。”
叶隋琛咬着发白的嘴唇,忍不住用手按压自己的胃部。他现在胃一抽一抽得疼, 像是有人在拉拽一样,气都顺不过来。
他半天才抑制住想要发火的冲动, 低声道:“嫌雪, 现在先别和我闹,我有点不舒服。”
方嫌雪敛眸, 沉默着把胃药瓶子放到叶隋琛办公桌上,转身去给他倒热水。
倒完热水回来,方嫌雪把药倒在手心几颗,一起递给叶隋琛:“吃药。”
叶隋琛撇撇嘴, 换了边躺:“熬一熬就过去了。”
熬一熬就过去了。这是叶隋琛拼命加班的时候,最爱说的一句话, 公司的每个人都不陌生。
一股烦躁涌上心头,方嫌雪上前一步拽住叶隋琛的领口,强迫他坐起来。接着他又倒了几粒药片放到自己嘴里, 用水送了下去:“你喝多少我喝多少,不是你一个人喝,这样行吗?”
叶隋琛吓得赶紧把药瓶子抢过去,看那上面贴着的说明书:“你疯了,这玩意儿能乱吃吗?不怕有副作用?”
“吃都吃了,下次不想让我这样,就在我发现之前把药吃了。”方嫌雪脸上的黑雾仍然没散。
“吃,我吃行了吧。真怕了你。”叶隋琛不情愿地把药吞下去,他倒不是怕苦,就是嫌麻烦,觉得一个大男人柔柔弱弱的,像个药罐子成什么样。
监督完叶隋琛吃完药,方嫌雪才回自己办公室,走到路上见到傅铎推门进去,脚步下意识就停了下来。
非礼勿听。听墙角非君子所为,但方嫌雪就是按捺不住好奇心。
傅铎会和叶隋琛说什么?
他装作整理手机里的文件的样子,通过门缝向办公室里望去。
傅铎背对着门,拿出一个绒布盒子到叶隋琛面前,叶隋琛带着笑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枚银色的戒指。
戒指。方嫌雪体内的血液仿佛凝固,身体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屋内,叶隋琛端详着戒指,往自己的无名指上套了一下,满意道:“嗯,不错,是找你那个在香港学珠宝设计的同学做的?”
“是啊,人家可是顶级设计师,豪门阔太的首饰都被她包圆了。”傅铎凑近看他的手指,“按着你给的尺寸做的,合适吗?”
“挺合适的。”叶隋琛点点头,“就按着这个来吧,方嫌雪的尺寸,我还没量呢,量好了告诉你。”
傅铎从他身边退开,神色敷衍地道:“不急。”
“嗯,确实也不急。”叶隋琛把戒指取下来放进盒子,“我和他来日方长。”
“你真要和方嫌雪在一起?”傅铎眸子很冷。
“早就在一起了。”叶隋琛抿嘴笑。
傅铎带上门出来,正好在外面碰上方嫌雪。
方嫌雪沉着脸走向他,对他道:“你给他的,是什么东西?”一字一顿,说得格外费力。
傅铎唇畔勾起弧度,眼睛里是春风得意:“戒指啊。”
“为什么给他戒指?”方嫌雪一步步把他逼到墙角,像是非要问个清楚。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结婚戒指。”傅铎笑了,丝毫不畏惧方嫌雪眼睛里的警告,“隋琛已经把九曲花街的花园别墅过到我名下,我们马上,就要去美国结婚了。”
我们马上,就要去美国结婚了。这句话像一个巨石,重重地砸在方嫌雪的心上,又像山谷里的回音,一遍遍在他耳朵里回响。
叶隋琛,要和别人结婚?
方嫌雪不由得拽住傅铎的衣领,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字眼:“你骗人。”
那一瞬间,傅铎有些怔住,因为他在方嫌雪的眼里,看到了杀意。
方嫌雪这时候要是把他推到楼下,一点也不会出乎他的意料。
但他突然升起了一种快感,来源于对方嫌雪精神上的施虐。
面前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凭什么把他毕生追逐的人轻易就吃得死死的?他势必把这两人拆开,就算是和叶隋琛闹得彻底翻脸,他也不在乎。
傅铎轻轻笑道:“骗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我是看叶隋琛这样利用你,有点不忍心罢了。我上次的话也全是真话,花瓶是他为了遗产掉包的、花筏也是他叫我派人处理的,等他玩够了你,就会一脚把你蹬开。”
“他不会的。”方嫌雪道,“他给了我股份。”
“他给了吗?”傅铎反问。
方嫌雪犹豫了:“虽然现在没有......”
“且不说他会不会给吧,就算给,也只是补偿而已。傅氏和叶氏的钱够我们潇洒后半辈子了,他这些年也累了,我们会在美国定居。看你跟了他这么久,伺候得尽心尽力的份上,我劝你赶紧给自己找后路,早点抽身离开。”傅铎一副很大度的样子。
方嫌雪一刻也听不下去了,他把傅铎推翻在地,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扑上去用拳头打他的脸,连眼镜片都打碎了。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完全出离愤怒了,他只想把这个阻碍他和叶隋琛的人消灭掉。
或许,不是阻碍,而只是告诉他事实。
他不愿意承认的,刺痛他自尊心的事实。
是啊,叶隋琛一向是手段老辣的商人,一直以来的相处都蒙蔽了他的眼睛,让他沉溺在柔情的陷阱里,自愿忘记是是非非。
父亲的死、哥哥和自己的前途,他忽略不了,但是现在最让他陷入疯狂的,是叶隋琛的背叛。
如果叶隋琛乖乖的,用一辈子补偿他,他或许可以试着和他和解。但是叶隋琛利用完他,转脸就去和别人结婚!
叶隋琛是他的,他一个人的。在见识过叶隋琛的媚态之后,方嫌雪怎么可能甘心把他让给别人?
两人的动静太大,很快就引来了其他的员工。他们纷纷上前把两人拉开,劝道:“这是怎么了?傅总、方先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方嫌雪打红了眼,人拉也拉不住,正想继续动手,叶隋琛推门出来喝道:“吵什么吵?”
人群给他让开一条路,傅铎拿着断了腿的眼镜儿,舔舔破皮的嘴角笑睨着方嫌雪,对叶隋琛道:“看看你的好下属。”
方嫌雪还想对傅铎挥舞拳头,被叶隋琛推了一把:“你打他做什么?公众场合,我叶氏的规章被你吃了吗?给我回去反省!”说完,他走到傅铎身边,皱眉察看傅铎的伤势。
方嫌雪紧紧捏着拳头,挣脱身边的人,出了叶氏大楼。
查看完傅铎的伤势,叶隋琛松了口气:“没什么事,回去上上药就好了。”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要是让人知道方嫌雪把傅氏总裁打了,被有心之人利用,又免不了要做做文章。
不过是为傅铎把他同事辞了的事,方嫌雪至于动这么大怒?动怒也就动怒吧,好歹有他兜着,可打架,自己也受苦不是?叶隋琛是真的不想有人再抓住方嫌雪的把柄,他还想着把权利渐渐移交给方嫌雪,和他一起打理叶氏呢。
傅铎却是不罢休的样子,拉着他:“你看仔细了?这是没事儿的样子?”
“你想怎么样?你要干什么冲我来。”叶隋琛沉眸看着他道。
虽然被打了一顿,但是气方嫌雪也该是气到位了,这趟来的也值。傅铎拿出车钥匙道:“行,帮你办事还挨了顿打,我真够倒霉的。”
“医药费我会打你卡上,回去别乱说话。”叶隋琛不耐烦地丢了一句。
“算了吧,我又不差这点钱。”傅铎笑笑,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傅铎一走,叶隋琛跟着就把方嫌雪叫到办公室,沉着脸对他道:“嫌雪,你知道错了吗?”
他平日对他人一直是这种总裁架子,却极少对方嫌雪这样。
“因为他是傅铎?”方嫌雪淡淡抬眸。
“一部分原因。”叶隋琛道,“我一直觉得你是知道分寸的人,但是你今天的做法,很不明智。”
方嫌雪没说话,转身想出门,却被叶隋琛快步拉住。
他拉起方嫌雪的手,吹了吹那破了皮的关节,然后抱住他:“嫌雪,我不仅是你的男人,更是叶氏当家的。你体谅一下我,别让我有后顾之忧,好吗?”
方嫌雪垂眸抽过手,让了一步:“嗯,是我莽撞,以后不会了。”草率地道了个歉,便出了办公室的门。
下班回家,方嫌雪站在书柜旁,目光是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