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方嫌雪不让他插手寻找古董,但他是真的很想帮忙调查。他之前只是想借此讨好方嫌雪,但他的心里早已不再别扭,如今只想和方嫌雪好好过日子。如果这件事一直梗在他们中间,他也很不舒服。
叶隋琛想让方嫌雪放心,再也不用有任何顾虑地和自己在一起。
但困住他的第一个难题,就是他不知道让方嫌雪坐牢的是到底什么文物,质地、名字、纹样都不知道,根本无从查起。
这狱长自己送上门来,正好可以问问。
叶隋琛让南山把那人带进来,坐到沙发上边喝茶边等他。
狱长一进来,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英俊男人,便点头哈腰:“您就是叶总吧,久仰久仰,为我这点小事,耽误您工作了。”
叶隋琛只淡淡抬眉,把茶杯搁下,翘起二郎腿。明明是坐着的,却有种睥睨的神态。
也不叫狱长坐,只道:“什么事?说吧。”
“是这样的。”狱长搓了搓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模样颇为紧张。
“当年令妹,也就是隋璐小姐。为了打点方先生在牢里的起居,送了我一套房子。现下我不做那个活计了,打算和老婆孩子搬到隔壁市,想问问您,能不能把房子换成钱再给我?”
他没有说为什么不做了,但叶隋琛也猜得到,像他这样趋炎附势、跟红顶白的人,自然是被革职了。
叶隋琛嗤笑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人也太过贪得无厌,竟然要钱要到他面前来了。
但是这事儿是他妹妹办出来的,他不好多说什么,只想着假情假意地周旋一番。再把这人赶出去。
叶隋琛重新把茶杯端起来,用杯盖儿挑了挑茶叶:“不急,我还有话问你。”
“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狱长急着要钱,况且他本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不用权贵开口,他就能把但凡自己知道的全抖搂出来。
“你可还记得,方嫌雪当年丢失的文物是什么?”叶隋琛轻描淡写地问。
“这,我一时想不起来了......我们都是有规定的,犯人的隐私,不能透露。”狱长挠挠后颈。是他们这类人惯用的敲竹杠的手法。
“你现在不在监狱干了,不受规章约束。”叶隋琛勾唇笑笑:“南山,给他看看我的诚意。”
南山走到保险柜,拿出几沓厚厚的百元大钞,拍在狱长面前。
狱长再犹豫了一会儿:“想起来一点了。让我再回忆一会儿,肯定能想起来。”
南山又加上几沓。
“你好好回忆,我多的是时间。”叶隋琛扭头望窗外。
钱给到位了,狱长笑眯眯的:“这我就想起来了,那玩意儿名字稀罕,要不是第一次听说,我还真有可能记不得。听说是什么刘邦,还是韩信的梅花瓶。”
狱长还在继续想那名词,叶隋琛却心头一窒。
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
他冷眼望过去,声音里带着颤抖:“你想清楚说话,到底是什么瓶!”
“是刘邦还是韩信?”狱长越急越想不起来,挠了半天把脑袋一拍:“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没错,就是这个。”得亏他看管文物贩子这么些年,也算有点常识,几下拼凑就还原出那名字。
说出梅瓶名字的一瞬间,狱长以为叶隋琛会嘉奖他,可是他抬眼却看到面前的男人脸色铁青,紧握着拳,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叶总,您,身体不舒服?”他问。
“滚!”叶隋琛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个字,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吓得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南山低声道:“叶总叫你出去,还不快拿着钱走?房子的钱不日便会打到你卡上,带着家眷搬迁到外地,再也别回来了。”
“是是是,我告辞了。”狱长见情况不好,忙把桌上的钱收进袋子,飞快地溜出了办公室。
叶隋琛的脑子里百转千回,一时间接受不了这巨大的信息量。
害方嫌雪入狱的文物是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可那瓶子,不是四年前就到自己手上了吗?
三年,方嫌雪出狱一年,刑期三年,时间恰好吻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嫌雪入狱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脑子里是一团乱麻,解不开,更不敢解。
其实那条条线索如此清晰,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他想起自己信口哄方嫌雪的话——找到那个陷害方嫌雪的王八蛋,然后让他跪在方嫌雪面前认错。
敢情弄半天那王八蛋就是他自己?
所谓一语成谶,也不过如此。
南山看着叶隋琛拿茶杯的手都在发抖了,面色也跟着变得凝重。
他从来没有见过叶隋琛这样慌乱的时候,即使叶氏破产,叶隋琛也一直是满怀斗志和信心的。
“把小赵带到我面前来。”就当南山以为叶隋琛僵成一座雕像的时候,叶隋琛用深沉的声音道。
似乎是怕时间太长南山忘了,叶隋琛补了一句:“当年我吩咐找梅瓶的那个小赵。”
“小赵他,早已辞职了。”南山道。“听说回了老家。”
“不论他在哪儿,把他带回来。带到我面前,我有事必须当面问他。”叶隋琛强硬道。
于是南山便派人去接触小赵,经过恐吓和威逼,叶隋琛当天下午便见到了他。
一见到他小赵就跪下来求饶,小赵扯着他的裤腿道:“叶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文物是我换的,这三年我没睡过一天安生觉,求您饶了我吧。”
虽然早有预感是真的,但是叶隋琛还是受不了这冲击,太阳穴突突的疼,要炸掉一般。
“是谁指使你的?”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小赵,咬牙切齿。
小赵瞟了眼站在叶隋琛身后的南山:“没有谁,是我自己。我想邀功领赏,打听到花瓶在方家,我就连夜下手了。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和别人都没有关系,求求您看着我忠心耿耿的份上,帮我照顾一下老婆孩子。”
叶隋琛狠狠地甩开他,踹他一脚,还想再做点什么,却被南山拉住。
“南山,你拉我做什么?送警察。”叶隋琛吼道。
“叶总,不能送。”南山压低声音,“如果送了,花瓶在您手上的事,在小方先生面前就瞒不住了。”
叶隋琛愣在了当场。
是啊,不能让方嫌雪知道,不然他俩肯定玩儿完。
叶隋琛脱力地后退一步,彷徨地望着南山:“南山,我该如何是好......”那声音里的无助,在他二十九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出现过。
“叶总,您不是有意的。您应该把事情瞒过去,把损失尽量减小到最低。”南山仍保持头脑的清醒。
“你说的对,我应该想办法瞒过去。”叶隋琛深吸一口气。
他很后悔,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他不应该对小赵说出“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把花瓶带到我面前来”这种话。
他经商以来,一直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从没被任何人算计得逞过,更别提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
这是天意弄人,他很抱歉,可他真的真的不是有意的。
他居然,亲手毁了他的嫌雪,他干净的、自尊的嫌雪。
一想到这,叶隋琛便忍不住地仰起头,皱眉吸气——不这样,眼泪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流出眼眶。
太他么心酸了。老天爷这是把他当球玩儿啊。
南山挥了挥手,让小赵出去,把叶隋琛扶到沙发上坐下,重新给他沏上一壶茶。
“叶总,最近东南亚那边有个展览,前阵子也邀请了我们。不如借此机会把那花瓶转移出去,只要一脱手,小方先生就永远也不会知道您和那花瓶的联系。”南山建议道。
东南亚那边......叶隋琛的心稍微定了定,那是他爷爷打拼过的地方,很多人都信得过,算是他叶家的老巢,听起来可行。
花瓶必须转移,越快越好。
叶隋琛不禁有点后怕,之前还说要让方嫌雪养护他家古董,还好没找到空闲时间把这口头承诺落到实处。
“你说的对,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不能让方嫌雪看见花瓶。”
“是。我会处理好,请您放心。”
折腾到晚上八点多,叶隋琛完全无心办公,把事务丢给助理,自己带着南山往叶家去。
夜长梦多,他现在一刻也等不了,就想把这个烫手山芋赶紧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