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巧言令色(113)

作者:鸣玉珂兮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我该死的听觉在这个时候又恢复灵敏,医生说:“万分抱歉,病人抢救无效,我们遗憾地宣告死亡。”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挥手叫他们走。

不是没做过夏闻殊会离开的预想,但从没料到我和他还会有生离死别这一遭。

没想过夏闻殊会死。

或者说,没想过夏闻殊会舍得当我先死。

只有他,在知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奔赴我的身边;只有他,知道我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之后依然无条件无底线地包容我。

只要夏闻殊不死,我傅铎可以永远尖锐刻薄,永远被人无限忍让。

只要夏闻殊不死,我总有一天能回到心念了大半辈子的故乡。

只要夏闻殊不死......

我愿一切都不要了,陪他世界各地游览作画,管什么名和利;或是把股权抛售,在山间盖一栋小房子,和他两人朝夕相对,再没别人。

夏闻殊,如果有来世,你可还会推我出去?

(六)傅铎助理

终于替傅总打理好小夏先生的葬礼,能回国见父母。

见到了我妈之前托人给我介绍的姑娘。模样端方,性子柔顺,我很满意。

浪子游戏一辈子,就是为了回归这样的温柔乡。

只有傅总不懂,非要去夺那最高的明珠。

叶先生那跋扈的性格,不烫手吗?不如找个小鸟依人、百依百顺的,那样的才知道疼人。

真是想不开。

傅总卖了九曲花街的别墅,在一个穷乡僻壤买了块地,打算盖房子。

那地界我看是真不行,但据说是他老家。

他拿了份画册,里面全是房屋内部结构的设计图,里面竟然还夹着一张裸.男图。我知道叶先生学画,肯定是叶先生之前设计的。

傅总真是个痴心人,叶氏股份他已经全部让给叶先生,叶先生也跟了别人。他还不忘情,连装修房子都要用叶先生之前画的图。

说是夺妻之恨,不过如此。

傅总依旧应酬、依旧去会所花天酒地,但很少笑了。

原本还会虚情假意地笑。

上午接他去傅氏,他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直皱眉。

“两年前的今天,是大太阳。”他说。

我无奈笑笑:“是啊,又下了场雨,已经是今年第三次入夏失败了。”

我又怎会知道,对于我来说,只是今年入夏格外难,但对有些人来说,却是四季只剩春秋冬,此生再难入夏。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夺妻之恨而是丧妻之痛啊,傅铎的温柔乡再也回不去了,也再也没法“入夏”了。

第78章 冰花番外:春风不度

火车穿过覆雪的山洞, 如一条白蟒一头扎进泥里,摆摆尾不见了踪迹。

雪天宁静,除了车里同伴的呼噜,只听得到火车运行、压过铁轨时的轰隆声。

方辞冰侧头望着窗外, 他清俊的脸倒映在玻璃上, 隐入车外的松林里, 显得格外冷寂。松林幽深,似墨画中一般, 无限向远处延展, 隐进朦胧薄明的留白处。

自然不会想到“返景入深林”之类的诗句,这里是异国的语境。

下车是夜晚, 雪光夺目,月色如洗。落榻的温泉宾馆装修简单, 几张榻榻米,有竹、有石、有纸、有木,侘也寂也。

方嫌雪将行李放在木桌上,盘腿而坐,身边的朋友们道:“简陋得很。”

能听出鄙夷,还有夹带了一路的牢骚——要不是对方诚心邀请交流, 谁来这鸟不拉屎的弹丸之地。

但方辞冰也不否认, 的确很简陋。

他起身, 拿茶杯倒了几杯温水给他们:“虽然朴素,也能见优雅之美。”

朋友笑笑:“看来不是世上缺少美,只是我们少了辞冰那双发现美的慧眼。”

方辞冰脾气好,谁都喜欢开他玩笑,每每如此,他只一笑而过。

方辞冰摇摇头, 笑叹口气:“总打趣我,我是再也不肯跟你们出来了。”

“别介啊,要不是冲着你,人家也不会邀请我们文社。”社长在门外喊了声。

入幽玄之境,总让人觉得能发生些世外之事。而十三岁的花筏,也正是在这样的雪天里,得以窥见他此生最难忘的盛景。

那天,花筏提着木桶从庭前经过,也许是桶里的温泉水装多了,荡了部分出来,烫融一小块雪地。

雾气笼罩着一方院落,枯枝划破白茫茫的天。男人站在屋内,屋后的群山从另一边的窗子显露过来,在木制框架框成的画中,他的脸带着不可预测的、超自然的神性。

花筏“嘶”地一声,十只脚趾不安地蜷起。

方辞冰扭过头,轮廓分明的脸从白色高领毛衣里露出来,在花筏是视角里是一半阴影,一半光明。

“烫伤了吗?”方辞冰搁下笔,走过去蹲下,查看那双脚背通红的少年的脚。

少年并没有回应,方辞冰才想起来,这是在日本,他该说日语。

他又用日语说了一遍,没想到少年却用生涩的中文回答他:“没有烫伤,谢谢先生关心。”

但那脚背怎么看都是起了泡,不像是没烫伤的样子,方辞冰坚持带他进屋,给他找烫伤药。

花筏心想,自己都习惯了,哪有这么娇贵。

但面前的先生让他觉得非常舒服,家里本来也没什么事,索性听话留下来,打发打发时间。

他在屋内走了一圈,在方辞冰刚刚画就的画上落眼。

清疏的松林,大片的空白。

“画艺不精,让你见怪了。”方辞冰走过来,对他道。

“很好看。”花筏笑笑,狐狸眼眯起,语气忽然低下去:“只是感觉很哀伤。”

松林之哀犹如世相之哀,亦如男女恋情之哀,可感而不可见。

“哀伤?”方辞冰柔和的眉眼轻皱一下复又缓和,淡淡一笑,“没有哀伤。中国讲究抱残守缺,冲淡平和,和你们的物哀不一样。”

那时候,花筏就知道,悬于小岛上的落樱之易逝、海滨动荡里的幻灭和虚无,这个背靠稳固河山的男人永远也不能感同身受。

“你叫什么名字?”方辞冰问。

“花筏。我爸爸是个中国人,姓花。”花筏说。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妈妈在附近的蚕房工作,我到温泉宾馆打工。”

“噢,这样。”方辞冰笑笑,面上是生活优渥之人听到他人艰辛时候特有的隔阂。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虽然来往的中国人很多,但花筏还是第一次和除父亲外的中国人交流。

“方辞冰。”方辞冰道。

“方辞冰。”花筏念着,却是文盲跟读一样,嘴里有音,脑里无形。

方辞冰看出他一脸茫然,走到宣纸前写下几个字,对花筏招手:“过来,我教你写。”

手心和手背的接触凉中带暖,身后的胸膛较自己来说算得上宽厚。方辞冰手把着他,带着他写。

“方辞冰。”

多年后,花筏才从书里,看到“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的句子。

从来没有后悔过第一个会写的中文词,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方辞冰。

走的时候,花筏带走了全部的和果子,脚背也被人仔仔细细地抹上药膏,缠好纱布。

就这样,花筏成了方辞冰院子的常客,只要文社不开社,方辞冰就会在屋里等他。

花筏是一张白纸,虽然没读什么书,但是学起来很快,比从前读过书的人还聪颖,因为不会被从前的一套拘束。

读书多的人,都好为人师,方辞冰也不例外。遇到闲暇时光,他就拉着花筏,从词到句从头到尾都给他分析一遍,花筏总是很耐心。

方辞冰时常觉得,虽然只认识花筏几天,但却比相交多年的同行好友都要来得心意相通。

那天,他依旧和花筏讨论到黄昏,被他朋友蛮横的开门声打断了。

“我想,俳句更看重物,而唐诗宋词融情于景,不写人,却处处可见人。”花筏无视那人,继续道。

“是,俳句凉薄得多。是无常、是徒劳、是虚空的虚空。”方辞冰回了一句,对朋友微笑,“回来了?”

他朋友冷哼一声,带上门:“怪不得不想去文社了,原来在屋里开着呢。”

方辞冰介绍道:“这是花筏。”

“我知道,你的‘小朋友’嘛。”男人带了分意味不明的笑,“来日本,当然要尝意气、修色道,尤其来了个现成的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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