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原本就觉得这小子在唬自己,等了半天没下文了,无趣的收回视线继续啃西瓜。
杨泽确实在等人,但这些私密事怎么可能说给旁人听呢?
吴离由着对面的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两厢对视间,杨泽伸手扯了扯他的衣领,让那块濡湿的布料不再紧贴胸口。
凸起看不到了,杨泽抬眼,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错愕和欲言又止,他扬了扬嘴角,浅笑着低语,像是在自言自语,更像是在说给特定的某个人听:
“当然是我喜欢的人了,无论是他的性格,还是他的模样,我都很喜欢,我忘不掉他。”
杨泽说完自己倒是笑了,他笑的清幽随意,杏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但吴离却眼尖的注意到了他眼里闪着的专注和认真。
无论是他的性格,还是他的模样,我都很喜欢。
我忘不掉他。
......
吴离脚一软,连带着独脚轮也跟着一歪,一车大西瓜眼看就要被掀翻在地上。
迷糊中的吴离神思恍惚的想:或许是几次在自己面前出糗,让这人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吧,他已经不打算和他维持表面的“好兄弟”人设了,直白粗暴的要对自己抒发心中的绵绵爱意。
这算什么?打算明目张胆的追他?
杨泽没想到自己表个白吓得吴离连站都站不稳了,眼尖的冲过去伸手扶了把车把,险险的让独轮车没有继续歪倒下去,杨泽抬着把手,让独脚车恢复了平衡。
“你干嘛呢?肾虚了?”没有西瓜滚下来,杨泽松了口气,放开手没好气的看吴离。
最近的西瓜收购价不错,一个西瓜少不得能卖十来块钱呢,这可是一车西瓜啊,要真摔破在地上还得了?
男人最怕被人说肾虚,杨泽原本以为吴离会冲上来打他,结果没有,吴离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出神。
是真的在看他,不是透过他的脸发呆或脑海里神游。
看着他的眼神也幽深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离在!看!他!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杨泽狼血有些沸腾,他不动神色的动了动脚,硬拗了个造型出来,脸微微一侧,挺胸收腹抬屁股,力图把自己最帅气最结实可靠的一面展示给对方看。
说实话,杨泽一点都不介意这人看自己,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简直想再贴近些,再贴近些——
最好两人无间距搂在一起的那种观察!
但....吴天雄开着电动三轮车从旁边空地上过来了,朝他们喊:“你俩傻站着干嘛呢?装车啦!”
“哦,好。”杨泽应了声,视线从吴叔那边收回来,余光里注意到吴离在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因为杨泽隐约听到了一声轻哧。
可等他视线追过去时,吴离已经面无表情的推着手推车继续往前走了,看见他挡在路中间,顺手推了下。
“让开,好狗不挡道。”
拗了半天造型也不知道迷没迷住人的杨泽:“......”
你才是狗哦!
瓜田已经卖过几次,剩的西瓜不多了,估摸着再卖一次就可以清地,种辣椒了。
吴天雄和果商站在地头聊了几句,给了烟,两人结清账,果商也没耽搁,很快上了卡车,拉着大半车西瓜走了。
杨娟揉着自己的老腰,扇着风朝两小子道:“不做饭了不做饭了,我要去歇会,你俩打水洗洗,在饭店一吃,回来提两份饭。”
杨泽看了吴离一眼:“吃什么?”
吴天雄掏了红票子给他,困得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也打算眯一会:“我要炒拉条,肉炒,你妈就饺子吧,你俩自己看着吃。”
“哦。”杨泽点头,拿着钱洗了手脸,站在边上等吴离,示意他跟上。
吴离看着自己满身的尘土,不想去。
“你一个人去吧。”
杨泽闻言脸一沉,不高兴了。
吴离道:“给我带份炒细面,我要鸡蛋炒的。”
杨泽脸沉的厉害。
吴离伸指撩了撩汗湿的发丝,淡淡补充道:“剩下的钱全部归你。”
这几年家里条件好了,每次吴离买东西剩下的钱他爸都不问他要,吴离便自己攒着。后来杨泽来了,两人都是差不多瓜分的,这次吴离不要了。
杨泽眨巴眨巴眼,又开心起来了,他撇撇嘴,一脸装逼样:“切,谁稀罕。”
他嘴上说着谁稀罕,却把钱攥的紧紧的,一副生怕吴离反悔的模样,转身蹦蹦跳跳的走了,背影竟是比刚才的吴芸还欢脱,特像个智障儿童。
真是越看越傻。
吴离坐在凳子上,看着他骑上自行车,风风火火的走远。
杨泽特别好动,明明电动摩托车就在旁边,他却偏偏要蹬自行车去,用他的话来说就是:
骑什么电动车啊,那是懒人才骑得玩意,和他运动帅少年的气质一点都不合!
吴离换了个手撑头,看着视线尽头那“装逼少年”在烈日炎炎下艰难的踩着自行车一点点爬坡。
估计到了饭店肯定一水的汗吧。
吴离没急着去清洗自己,他挪了挪凳子,把自己整个身子罩进路旁大树的阴影里,倚靠着粗壮的大树干看着远处茫茫四野。
他不禁想起了之前自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能接受杨泽喜欢上别人,和别的人谈情说爱吗?
吴离伸手从地上捡起个树枝,貌似漫不经心的在地上戳着,他戳的随意,手上却用足了力道,树枝很快被戳断,吴离重新捡了根,继续戳。
他不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每次一这样想着,他的手就控制不住的要做点什么,似乎只有这样了,心底深处因为这个问题而产生的种种烦躁感才能减轻那么少许。
能接受杨泽喜欢上别人,和别的人谈情说爱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应该说自始至终,从他发现自己喜欢上杨泽开始,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是——
不能。
他就是个自私的人,自认做不来那些爱一个人要学会放手的无私举动。
会一次次的推开杨泽只是因为两人关系太过特殊,是真的太特殊了,相比两人的复杂关系,他们都是男生却相爱了的这件事反而不值一提。
所以他一次次的推开了杨泽,不是因为不喜欢对方,也不是因为能接受杨泽放弃他转而喜欢别人。
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若是杨泽真的转而喜欢上别人,他内心接受不了却也会咬牙忍耐。
因为杨泽是杨姨的儿子,杨姨现在是他爸的老婆,是自己的后妈。
他和杨泽若走到了一起,即使他们没有丁点血缘关系,在旁人看来他们也算乱,伦,对他爸和杨姨的打击一定很大。
所以他只能忍耐,哪怕打碎了牙含血吞下去也要忍耐。
可是他现在越发的忍不下去了。
他以为自己能忍下去的,可事实证明努力了这么久,终究还是忍不下去的。
其实早该清楚的,他心动杨泽这种类型。
性格好动,整天嘻嘻哈哈的像打了鸡血似的,笑起来活力满满,很耀眼。
会闹腾但不会过界,会嘴贫却还算有分寸。
看向自己时的目光,直白又热情,专注又带着大胆的青涩感。
杨泽身上带着的青涩感与别人不同,不只有害羞,那是种混合着莽撞、固执,温柔等等情绪交加的感觉,很奇特,吴离喜欢这种青涩感。
从他被逼着把杨泽放进心里开始,杨泽的一举一动便慢慢的牵动着他的心,相处的时间越久越觉得杨泽是他喜欢的那种人。
有谁会不喜欢冬日的暖阳,夏日的冰镇西瓜呢?
杨泽就是吴离心里的暖阳和冰镇西瓜。
即使两人冷战那段时间,他也有在默默观察这人的一言一行。
问:为什么寒假二十多天的同床共枕至今让他念念不忘呢?每每想起都辗转难眠?
答案很简单,因为他早就对杨泽有朦胧感觉了,只是打工那几天两人关系进展神速,让他本应慢慢积累的好感度被杨泽的摸摸碰碰提前升华罢了。
那些两人躺在一个被窝,脑袋挨在一块,摸摸碰碰和对方笑闹着的亲昵感是那样的真实,惹人触动依恋。
当时为什么没有强硬的推开杨泽呢?为什么会同意和他同床共枕?即使对方打得喷嚏又假又夸张。
或许因牵累对方的愧疚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对杨泽打心底里不排斥,是有一丝淡淡的好感在里面。所以看到杨泽打喷嚏忍不住就迁就他,若换做别人,他的做法绝对是帮对方带一床被褥过来,即使他不想在他爸面前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