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默不作声的郑霖忽然道:“有点奇怪。”
严衍抬头,和郑霖对视一眼,两人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想法。
“什么奇怪?”刘彬纳闷。
“才开始,耗子要四百万,没说交易时间和交易地点,语气也没这次这么急。”严衍解释道:“而这次,耗子明显发火了,他很急,要求三天必须凑齐八百万现金,赎金也翻了一倍,这次,他是真的想要钱。”
沈佳灵光一现:“老大你是说,第一次他没那么急要钱,或者说,要钱不是主要目的。”
严衍点头,想了想说:“耗子说警察一举一动他都清楚,我们猜测他在警察内部有帮凶。耗子原话是表面人模狗样,至少说明这个帮凶社会地位不低。”
“而在失踪现场勘察里发现,周五晚上本该有人去接毛馨媛,那个要去接毛馨媛的成年人极有可能就是耗子帮凶。”
“那么耗子为什么第一次不急要钱,第二次就要了呢?赎金还翻了一倍。”何为问。
“有帮凶,意味着同伙犯罪,犯罪分子的目的不总是一致的,我估计那个帮凶主要目的不是钱,另有企图,而耗子……”严衍挑眉:“是真想要钱。”
“所以两人之间有矛盾。”郑霖接了他的话头:“耗子之所以敢在抓捕行动第二天就冒头绑走毛馨媛,一定和帮凶的帮助不可分割。”
沈佳点头:“明白了。”
“这个人混迹警察之中,可能就在我们身边,同时他也是毛教授或者王总的朋友。”严衍敲敲张科的电脑桌:“交叉比对我市在编和临时公安人员与毛馨媛父母的交友圈。”
张科抓抓后脑勺,扶着眼镜框:“老大,这工作量有点大。”
严衍耸肩,微笑:“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张科回以同款微笑:“Yes,sir.这个月加班工资赶紧批了。”
严衍同志表示OK。
一行人走出技侦办公室,郑霖忽然回头问:“麻省本科毕业还缺钱?”
张科想了想,认真地、悲桑地回答:“念书把家里念穷了,到现在贷款都没还完。美本一年一百万,听我说郑哥,以后千万别作死把孩子送资本主义国家念书,那就是坑啊,巨坑!”
“哦,”郑霖露出夸张的表情,摊开双手,“万恶的资本主义。”
张科保持微笑:“社会主义好。”
严衍马不停蹄驱车去了宁北大学。
张教授正在给研究生们上课。
宁北大学学风开放,研究生上课时,其他专业的学生也可以来旁听。
严衍进了授课小教室,教室里十多个学生,张振海站在讲台上,身后悬挂着投影幕布,是他的教学PPT,课堂主题,犯罪心理:恋|童癖成因分析。
严衍坐在教室后,张教授看见了他,向他点点头,严衍回以颔首致意,学生们偶尔回头打量这位突如其来的大高个,女生们有些惊讶,红着脸扭头继续心不在焉的听课,想着这么帅的人不是学生吧。
张教授的声音很温和,娓娓道来:“我们说心理疾病通常与儿时经历有关,恋|童癖也不例外,有可能因为童年时家庭关系不和,导致其对成人之间的结合失去兴趣,这是其一。其二,也有社会因素,比如遭遇重大精神挫折,使之将关注点转向儿童……”
严衍一直等到张教授下课。
张振海没带教材,就一枚U盘,他从电脑主机上拔|出来装回衣兜,严衍起身,两人一同走出教室,沿着学校教学楼后的草坪漫步。
“出大案了?”张振海柔和地问,严衍深吸口气,点了点头:“那起跨境儿童拐卖案嫌疑人耗子,您知道吧。”
张振海点头,严衍苦笑:“又跑了。”
张振海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严衍用着闲聊的语气,反问他:“您最近忙吗?”
“还行,老样子,接课题上课,偶尔去警局。”张振海忽然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严队亲自来学校找我,有什么事?”
“哦就那个,想问问,毛馨媛您认识吗?”严衍观察他的神色。
张振海一愣,大约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点了点头,说:“认识,老毛他女儿嘛,咋了?”
严衍嘶声,叹气:“没怎么。您最近见过她吗?”
“没,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那妮子了,挺聪明一孩子,”张振海感叹,“就是她爸妈关系不好,那娃受了不少委屈。”
严衍垂头,沉默不语,过一会儿,他转了话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您研究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学,又开了犯罪心理课程,咋样,今年能为咱们局里培养几个人才?犯罪心理研究室刚成立,老赵琢磨着招不到人。”
张振海哈哈大笑,拊掌说:“万事开头难,犯罪心理研究在咱们国内还处于发展阶段,应用不够深,钻研的也不多。你们市局开犯罪心理研究室,让我去做过指导和培训呢。”
严衍笑着附和他:“教授是大拿,老赵请你指导,应该的。”
张振海长叹:“话说回来,我教了这么多年,见过最有天赋的,反而不是我自己的学生。”
“哦?”严衍来了兴趣:“这话怎么说?”
“上次读书会我看到你了。”张振海指着他摇晃手指,神秘兮兮地说:“你一直盯着我旁边那小子,对吧。”
严衍微怔,笑了,没否认:“这和咱们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
“那小子一来啊,所有人都盯着他,漂亮的,无论男女,大家都喜欢。”张振海洞察人心,他以为严衍也是冲着颜溯长得好看,才一直盯着别人。
严衍没解释原因,态度模糊地应了声是。
“就他,要是来上犯罪心理课,保管考试满分。”张振海停住脚步,侧身面对严衍。
两人在树荫下站定,微风习习。
张振海思索片刻,建议道:“你们要是缺人,可以去问问他,他叫颜溯。”
第5章 非合作绑架(5)
窗外夜幕四合,室内灯火透亮。
市局大办公室,严衍单手插兜,立在线索板前,陷入沉思。
耗子的照片旁边画了一个圈,那是给帮凶留下的位置,至于那个叫颜溯的……严衍抬头望向用红色彩笔写下的“颜溯”二字,心头怪异感愈发浓烈。
无故出现在抓捕现场,前任刑警支队长段景升出面保释,赵局亲自叮嘱不准审讯,而张振海教授推荐了他。
桩桩件件,结合来看,这个颜溯似乎来头不小。
“老大!”沈佳打断了他的思考,她急匆匆走入办公室,说:“一中后门的监控全调过来了!”
严衍站起身:“走,去看看。”
技侦办公室,张科一帧帧地播放着监控录像,严衍盯着变幻的车流,试图从中摸索出蛛丝马迹。
“晚上七点半到凌晨两点,从这个方向拐出来的车子。”严衍指了指屏幕:“面向红绿灯行驶通往环城路,车流量大,遍布监控,嫌疑人不可能走这儿,而背朝红绿灯通向一条老路,监控分布少,所以查从丁字路口向左转弯的车辆。”
张科十根指头在键盘上飞动,迅速截取了该段时间录像,简单锐化处理提取左转弯车牌号,一共有三辆。
“查这三辆车牌号主人。”严衍弯身,一只手搭住办公桌边沿。
张科额头冒出细汗,登入公安内网查询。
“老大,”张科激动道,“你看!这辆黑色桑塔纳,车牌号主人叫秦朝阳,但他登记的却是一辆奇瑞,这桑塔纳……”
“套|牌车。”严衍嗓音沉稳:“这个秦朝阳,现在在哪儿?”
“秦朝阳,男,三十二岁,未婚,目前不在本市,现在外地打工,已通过电话联系他本人,据说年前就离开了宁北,家中无父无母,有两套房产。”何为捏着手机,咽口唾沫。
“丢过家里钥匙没?”严衍追问。
何为愣了下,迅速点头:“过年前后,丢了一次,他又重新配了把。”
“丢的哪套?”
“他爸妈以前住的那套,是原机床厂职工宿舍,老房子了。”
严衍咬牙,抬臂一挥,下令道:“带上东西,出发!”
深夜的马路上,警车风驰电掣冲向西南区机床厂职工宿舍。
一路上,严衍身旁的郑霖显得非常不安,把手里的5.4式握紧又松开,严衍眼角视线扫过他,回身拍了拍郑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