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欠我半座皇陵(27)

作者:青莲门下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朕猜是崔爱卿放出来的。他那个人年纪轻轻,心却有七个孔,眼皮底下的事情,他能不知道?想必是装聋作哑,就等着在朝会上捅出来。”

田拙便道:“陛下所言极是。”

皇帝敲了敲酒爵,又道:“朕只是想不通,老六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短短四个月,就干出这等大事来。

“臣听说,六殿下甫一进户部,就对崔尚书横眉冷对、颐指气使……”

皇帝一听,就知道田拙还算字斟句酌,真实的情况,恐怕比这说法还过份几倍。

他以前只知道老六缺心眼儿,却不知道老六如此缺心眼儿,让他去学习,他却骑在崔清河头顶当大爷……

“他以为他能比过崔清河不成!”皇帝骂道。

田拙想笑,又生生忍住了。

第36章

“本来河道银子交接,是应该由几个侍郎一同协办的,可六殿下拉帮结派……”

皇帝又笑了:“他还学会党同伐异那一套了。”

“崔尚书管不住他,便不管了。”田拙说。

“朕看不光是听之任之吧?”

“崔尚书思及陛下您对六殿下极好,所以对六殿下处处忍让,也实属无奈之举。”

……这桩案子破了。

崔清河本身就看不起老四和老六——皇后是五品小官的女儿,与他们这些钟鸣鼎食的世家没有半分关系……

当年太'祖皇帝想把公主嫁给崔家,崔家都不稀罕要,宁愿娶了唐家一个县令的女儿。

虽然到了如今,这些世家已经收敛很多,但老六这个样子……

崔清河要是想捧一个人,是极其容易的一件事,他能轻轻松松把一个人托上云端,让那人飘飘然不知所以,觉得全天下都合该是自己的。

“照敏之这说法,他崔清河清清白白,倒是朕的不是了?”

“臣自然不敢,只是陛下,此事能捅出来,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朕都气死了。”皇帝看着桌案上的一堆奏折,有点想摔东西。

“此时捅出来,总比秋汛时捅出来好,这是天下百姓的幸事,也是陛下的幸事。”

“行了,官样话儿少说点。”

“陛下想如何解决此事?”

“那个赵忱,先投到大狱里去,证据确凿,此事结案后,依律处置,革职抄家,流三千里。”

“是。”

“此事让老二和刑部查办,务必尽善尽美,这一条线牵出来的,一个也不能轻饶。”

“臣这就去让翰林院拟旨。”

皇帝摆摆手,道:“你自己拟了算了。”

田拙应下。

“御史台的动作往后推几天,先查户部。”

“老六一个人怎么可能昧下这些,那些和他沆瀣一气的、帮着他做假账粉饰太平的,全部给朕揪出来!他搞党同伐异,朕先伐了他的党!这件事也给刑部,你从旁盯着些。”

“是。那陛下,六殿下那里……”

“他要是凑不齐银子,就来领板子吧……户部也别让他去了,看着就丢人,禁足三个月……不,半年。”

皇帝说完,又道:“还有崔清河,他也别想跑,你告诉他,让他在府里好生呆着,户部不用去了,早朝也不必去了。”

比起其他,皇帝可能更气崔清河。这人连皇子都敢下套算计,是真的没有把天家放在眼里。

……他们这些世家,不都如此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么。

田拙本来想告诉皇帝崔清河告病的事儿,见皇帝这样,连开口也不敢开口了——说出来皇帝一定会更加生气。

他微微启唇,又想起崔清河下轿前凑在他耳朵边,似笑非笑地让他保守秘密的话。

于是他闭嘴了。

再把五殿下扯进来,这事儿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点像怅惘,却也不全是怅惘,他只是感受到了难言的疲惫——崔清河早晚要死在傲慢上。

“上次要你们去青州,你有没有顺道查查今年的探花郎?”

“季小郎君是从小长在青州叶城的,小青山南麓也就那么几户人家,也都知根知底。季小郎君父母早亡,一个人过得很是辛苦。书院上的是当地的县学,老师是个落第的秀才,那秀才两年前去世了……所以这次科举后的探亲假,他连回都未回去。”

皇帝笑了:“还真跟郑氏半铜板关系都没有?”

田拙点点头,又道:“与世家也没什么关系。”

皇帝表示他知道了。

田拙见所有事情都差不多吩咐完了,便道:“那……臣告退?”

皇帝点点头。

书房里又剩他一个人了。

他批了几个折子,看见上面都是今天递上来弹劾六皇子的,义正辞严,浩然正气,都是请求严惩。

……马后炮。

不知道又有谁躲在后面煽风点火。

剩下的折子,又有一些言之切切,说是六皇子年幼无知,不懂分寸,再加上心地质朴,一时被奸人蛊惑,只恳请陛下念在他至纯至孝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若是心地质朴,哪儿能干出这种事来?

皇帝不耐得批折子了。

赵忱好好一个引子,马上就要点燃,老六却急不可耐地跳出来,给人家当了靶子。

他越想越心烦,想到皇后一定会找机会在他面前哭一场,老四也会在他耳朵边敲一敲边鼓,他的额头就直突突地疼。

他拿着他的青铜酒爵,又倒了一杯米酒,一口气喝完。

他喜欢粟米酒,心情不好时,总爱小酌几杯。

奏折不想批了,左右也就是今早这两件事,后宫也不太想去,他左右闲着,觉得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也没什么意思。

去翰林院转一圈儿吧,他想,如今日头西斜,也不知道能否赶散值前过去。

.

此时已经快要下午了,翰林院今日马上快要散值,季玦还伏案疾书,没有半分要收拾东西离去的意思。

“季小郎君,你还不准备回家呀。”方朗看他写得认真,说话声也轻了。

季玦还未加冠,便没有取字,大家不好意思叫他的名,若是叫官职,又显得生分,于是每个人都只好一口一个“季小郎君”,季玦也欣然受之。

季玦头也不抬,回他道:“今日张修撰不是病了吗?他托我把他的那份帮着做完。”

“你还真是好心。”方朗道。

张修撰这一个月,都不知道病了多少次了。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季玦笑道。

方朗把自己桌上的史书整理好,沏了杯茶,只等今日散值。

他一边喝茶,一边闲聊道:“他编到哪里了?”

“编到前朝五王之乱了。”

“差这么多?年末吏部考评可怎么办。”

“如今还未到年中,下半年努力补些,总会好的。”

方朗喝完茶,看了一眼刻漏,道:“时辰到了,我先行告辞了。”

季玦点点头。

方朗走之前,又劝道:“你晚饭还未用呢,本来身体就不好,可别饿出病来。”

季玦点头,表示自己有分寸。

值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耳根清净,内心便也清明,翻着史料,也算是自得其乐。

这段历史史料较少,写起来也轻松,他倚马千言,很快写完了这些。

正欲搁笔,却听身后一声“好”字,手腕一颤,一个细小的墨点擦在了纸侧。

“朕以为此时翰林院应当空了才是,季小郎君倒是勤勉。”

季玦把笔放下,施了一礼。

皇帝拿起他刚写完的那篇,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季小郎君这个角度找得新奇。”

“陛下谬赞了。”

“你谦虚什么,这探花是朕御笔亲封,思辨与文采自是整个翰林院里最好的。”

他仿佛忘记了,整个翰林院,一个牌匾砸下来三个人,两个状元一个榜眼,还轮不到探花。

季玦竟不知道回他什么了。

皇帝继续道:“能在散值时还坐在这里,季小郎君真是尽职尽责,勤勉可嘉啊。”

“替别人当班罢了。”

“季小郎君在翰林院过得如何啊?”

“翰林院自然清贵,环境单纯,同僚也都可亲。”

“不错,不错……季小郎君如今要归家?”

季玦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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