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瑗有点挫败。
“不过听说五皇子还砸出去一幅画?”
“当年书画大家郑老先生的封笔之作,傲雪凌霜图。”江瑗说。
“你怎么又知道了。”
江瑗咳嗽了一声,道:“文人嘛,傲雪凌霜图的去向,定是要打听清楚的。”
“五皇子这个也舍得给,看来也是爱惨了柳大家。”
“……是吗?”
“二皇子也是啊,想来他们皇子好东西不少,可现钱肯定不多吧?如今银贱金贵,一千两黄金它不香吗?”
“香!”江瑗病怏怏的样子都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我还听说五皇子送人家宅子了,五皇子可真潇洒。”
也不怎么潇洒,还得在皇帝面前装儿子。
“总之什么宅子,什么珠子串子锦缎名茶稀奇宝贝,二皇子也送了不少。听说这俩人你送一件,我送一件,互相攀比着来,末了二皇子还瞪了五皇子。”
江瑗:……?
“五皇子被这一眼看得火气直窜,打了二皇子。”
江瑗:……?!“他把二皇子的脸挠花了!”
江瑗:噗嗤。
“二皇子临走前,阴沉着脸,对五皇子说:‘今日之耻,他日定百倍奉还!’”
江瑗终于没端住季玦那张脸,笑出了声。
“二皇子回府后,越想越气,就找了人,暗地里套五皇子的麻袋,把五皇子的脸给打成了猪头!”
江瑗听得一愣一愣的,让苏小掌柜很有成就感。
过了好一会儿,江瑗才回过神,问道:“这你又是听谁说的?”
“随便听听。”
“你信呀?”
“听个高兴,”苏小掌柜又给江瑗塞了块点心,“看你生着病又板着脸,凄凄惨惨的,逗你笑笑。”
江瑗心想,苏小掌柜确实是一个可好可好的小娘子啊。
苏小掌柜又道:“这些人离我太远啦,也就能听个故事什么的。”
江瑗又不好告诉她,之前经常来她店里的那个沉迷吃糕的少年,就是被打成猪头的五皇子。
“我跟你说,还有那个姓田的尚书和姓崔的尚书的风流韵事,我从话本上看的……他们……”
江瑗坐直了身子,这个他爱听。
可惜此时用的是季玦的身子,否则他还能编排上几句。
于是他满意地听完了那个无比夸张,但是又撕心裂肺又断人心肠的凄美爱情故事。
“崔尚书和田尚书我见过!”苏小掌柜又开始夸耀她见过的名人。
“他们是三年前的新进士,田尚书第一,崔尚书第二,一起游过街,也过我们东十字街了呢!”
江瑗点点头。
“怪不得崔尚书因妒生爱。”
因妒……生爱?
“他们考试前还好好的呢,在同一个道馆里备考,那话本儿怎么说来着……哦,对!什么同铺席,共笔砚什么的……还相顾辄笑?”
噫……这个好像是真的,江瑗想。
只不过苏小掌柜说话爱跑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季玦身上。
她对着江瑗道:“我以前还以为你冷冰冰的呢。”
江瑗一惊,心想自己现在轻易不笑,话也那么少,还不够季玦那样的冷冰冰吗?
江瑗心里翻来覆去地想,想不出来,天色又晚,只好向苏小掌柜告辞。
苏小掌柜笑道:“谢谢你酿的醴。”
江瑗冷漠地点点头,一个字都不往外说了。
他出了糕饼铺子,苏小掌柜才小声道:“好好的少年郎,一天天的老端着脸,性格还是可爱的。越说还越来劲儿了。”
她又想到了她好久没来的那个熟客。
以前总会有个固定的日子来一下,最近不知怎么了,连人影儿都没见着。
是她的东西做得不好吃了?……不应该呀。
难道是腻味了?
她失落了一瞬,又想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么多主顾也不差那一个。
只是之前那个长得漂亮,说话也好听……说起来,探花郎和他还挺像的,不过探花郎话不是很多。
话少好啊,话少就能多听她叨叨了。
苏小掌柜毅然决然地把老主顾抛在了脑后。
反正新邻居和老主顾挺像的。
江瑗又踱到隔壁茶铺喝了碗茶,这才回到家里。
进家门的那一瞬间,他用手拂着额头,每走一步就虚弱一分。
到了钱二郎面前,他又是那个因病不得不长时间倒在榻上,吃着五皇子府里送来的补身体的吃食,头晕目眩,脚步虚浮的病季玦了。
他斜斜靠在被子上,手里随便拿了本什么书,随意翻到一页,也不看,就是作作样子。
钱二郎提着食盒从门外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个样子。
“你说你,不吃药真的可以吗?”
江瑗又狠狠咳嗽了几声,道:“自幼体虚,药也不管什么用,兴许明日就自己好了。”
“你今天的晚饭。”钱二郎把食盒放在桌上,叹了口气,又离开了。
江瑗打开食盒,看到一道开水白菜,满意地笑了。
“架上非无书,眼慵不能看。匣中亦有琴,手慵不能弹。腰慵不能带,头慵不能冠。午后恣情寝,午时随事餐。一餐终日饱,一寝至夜安……”
他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睛懒洋洋道:“这什么神仙日子啊。”
像只猫。
第29章
江瑗才对钱二郎说“兴许这病明天就好了”,第二天这病还真好了。
这当然不是他良心发现,想要勤勉起来、奋发图强,而是他与季玦又换回去了。
季玦的脸色虽然依旧带着写苍白,精气神看起来却好了不少。
对此钱二郎比较高兴,季玦至少能替他分担一些活计了。
过几天就是寒食节,清明一过,季玦就要正式上任,去当翰林院的差了。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去,在季玦往门上插柳的时候,又撞上了隔壁家的苏小掌柜。
苏小掌柜对他嫣然一笑:“我这里有青粳饭、蛇盘兔什么的,你们应该还没弄吧?要不来拿一点?”
季玦看这小娘子与他分外熟稔的样子,心想这才几天,江瑗就与她搞好了关系?
盛情难却,他跟着进了隔壁铺子。
岂料苏小掌柜一边拿东西,一边与他说话:“我们上次说的那个,田尚书和崔尚书的话本子,出下册了,讲的是田尚书端午误饮雄黄酒,突然露出了狐狸耳朵,被崔尚书发现之后一通威胁的事儿……”
季玦:……?
“对了,兵部的周尚书也插足了。”
季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市面上还新出了一本什么郑相的私生子传……”
季玦拿了蛇盘兔,赶忙道谢,就要告辞。
“哦,对了,田尚书和崔尚书那个话本子我买了两本,特意给你带了一本儿,你要么?”
若是江瑗在此,一定会没脸没皮地收下。
而季玦徒劳地张了张嘴,道:“不,不必如此……”
“你还不好意思上了,拿着啊。”
她把手里的两本簿册塞进季玦怀里,笑道:“探花郎下次再来啊。”
探花郎再也不想来了。
他冷着脸回了家,钱二郎正坐在新扎好的秋千上晒太阳,春日的风很是和煦,他半眯着眼睛,招呼了季玦一声。
季玦应了一声,钱二郎转过头,就看到季玦手里拿了两本书。
“我说怎么不见人了,原是买书去了,买的什么书?”
季玦把书塞进了袖子里,掩耳盗铃般遮住封皮,就怕钱二郎瞟到书名。
索性钱二郎也只是礼节性发问,秋千可比季玦重要多了。他又眯起眼睛,道:“我猜也就是什么孔子孟子,什么国史疏注之类的……”
季玦点点头,回了正房。
他拿出其中一本,看封面上赫然几个大字,写的是“莲叶何田田”。
看着也挺正经的啊?
只是他随意翻了两页之后,就觉得这书拿着烫手了。
其中化名的清菏、田卓,映射的是哪两位,再明显不过了。
而且其辞藻之直白露骨,简直……不堪入目。
另一本书叫什么“花月五驸马”,看名字就知道不是那么正经,季玦没敢翻开。
江瑗竟如此……
季玦学富五车,一时竟词穷了。
这个混不吝的,顶着他的脸,都与隔壁邻居聊了什么?!
季玦倒了杯茶,冷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