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先去告诉阿爹,我马上就过去。”
唐小棠关了房门,准备洗漱一番就过去。
来到巾架前,但见水桶里的水空空如也。
唐小棠疑惑了,他记得昨晚上他只用了一盆水,也只兑了部分热水,按说应该还有一桶水才是,何以,何以全空了?
难不成,他记错了?
“水我昨夜用掉了。”
已经穿戴整齐的谢瑾白,走了过来。
唐小棠转过头,困惑地道,“小玉哥哥后来,后来,洗,洗澡了么?”
谢瑾白走上前,似笑非笑,“小果儿以为呢?”
气说是洗澡,不如说是冲澡。
足足用了半桶多的水,小腹那股子邪火才稍稍褪去。
唐小棠不知怎么的,从这人脸上读出了一股子那什么不满的意味来,忽然明白了那半桶水的去处。
他红着脸颊,“我去命,命青鸾打,打水过来,洗,洗漱……”
唐小棠赶忙喊来青鸾。
咳,那什么,他,他掌心到现在还,还有些隐隐作疼呢。
青鸾就住在青芜院的耳房。
她其实早就醒了,只不昨夜少夫人再命她早些回房休息后,还告诉她,今天早上由薇娘照顾她即可。
自唐小棠幼时,青鸾便负责小公子的生活起居,昨夜听了听了少夫人的吩咐,自是有些失落。
在耳房里听见小公子唤她,青鸾勤快地去打了水,进屋伺候小公子。
来到房里,不见少夫人,却是瞧见站在梳妆镜前,给小公子梳头的谢瑾白。
清晨的阳光,照进窗柩,洒在梳妆镜前的一站,一坐的两人身上,光影斑驳,婚房人成双,美得像是一幅画卷。
青鸾不由地瞧痴了。
两人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满心满眼,只彼此的存在。
不知为何,在婚房见到谢大人,并非少夫人,她竟也没有太过吃惊,反倒有一种合该如此之感。
青鸾将脚步放轻。
“好了。”
谢瑾白将一顶镂金嵌玉固发冠,戴在小公子束好的乌发之上,“小果儿瞧瞧,可还满意。”
唐小棠一眨不眨地仔细打量镜中的自己,欢喜得不行。
少年乌目晶亮,弯了弯绯色的唇瓣,抬眸高兴地道谢,“多谢小玉哥哥。”
难怪当初他给这人梳头的时候,这人瞧不上。
咳咳,果然,束发的手艺比他强多了。
青鸾这才走过去,给两位主子请安。“公子,谢大人。”
“青鸾,你来了啊!你快看,这是小玉哥哥给我束的发,好不好看。”
唐小棠站起身,献宝一般,将自己的脑袋凑到青鸾跟前,好让青鸾瞧清楚他的发束。
青鸾已许多年,再未见过小公子这般天真无邪的笑容了,她眼睛微红,由衷地笑道,“好,好看的。”
谢瑾白见到小公子笑容无邪,眉眼弯弯的模样,心尖发痒。
长臂一伸,将人拉过去,低头衔住了小公子的唇。
青鸾头一低,耳尖通红。
—
大厅里,就在唐时茂等得不耐烦,着惊蛰前去催促一二之际,唐小棠终于姗姗来迟。
“阿爹,您找我?”
谢为朝坐在知府内院的大厅,沉着脸,等着一睹知府家小公子的“风采”。
在谢为朝的认知里,胆敢于朝晖楼当中求娶小五,又令小五动了成家念头的人,应当长得丰神俊朗,要不然,也不能入了小五的眼睛。
听见声音,谢为朝寻声望去。
但见一个身穿绛紫祥云图案罗衫,长得唇红齿白,乌眸俊眉的小公子迈过大厅。
模样是长得不俗,可是,个头会不会娇小了一些,而且瞧着未免也太像个绣花枕头。
倘若唐小棠是个女子,谢为朝自然不会在意对方模样娇小不娇小,是不是长得过分秀气,可对方同自家幺弟一样,同为男子,这让谢为朝对唐小棠自是多几分挑剔。
这便是小五选的,以后决定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谢为朝眉头微皱,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唐小棠。
谢家儿郎大概都有一种特质,即什么都不必做,仅仅只是站着,或者坐在那里便存在感极强,叫人很难忽视。
唐小棠其实一进大厅,便注意到家里来了客人。
只是他以为是阿爹的同僚,倒是并未在意。
“棠儿,过来,快见过谢都使。”
都使?
还是姓谢?
唐小棠自是知道,那人的长常年驻军在牧州,担任牧州都指挥使。
听阿爹介绍,眼前之人姓谢,又是都指挥使,再仔细瞧过对方模样,分明同太傅有几分相似,当即睁圆了眼,“你……你……”
“棠儿,不许无礼!还不向谢都使行礼!”
唐小棠涨红一张脸,不知究竟该如何称呼对方才好,倒是谢为朝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不错,能够通过只言片语,便猜出了他的身份来了。
看来颇为聪颖,不是个蠢的。
就是年纪着实太小了……
他以前倒是不知,小五喜欢这般……这般幼齿的。
忽地,谢为朝大喝一声,“瞧够了没有,躲躲藏藏,成何体统!还不给我滚出来!”
唐时茂胸脯顿时被吓得抖了一抖,险些没从位置上摔跌下来。
他慌张地环顾左右,这位谢都使是在,是在同何人说话?
但见一袭流云纹白罗衫的谢瑾白犹如置身在自家府中那般,翩然从外头迈进,“怀瑜见过唐大人。”
谢瑾白先是拱手对唐时茂行了礼,这才走到唐小棠的身边,向自家长兄请安,“见过兄长。”
尽管已经提前便猜出了谢为朝是这人的长兄,听得谢瑾白这一声长兄,唐小棠心里头更紧张了。
谢瑾白看出他的紧张,拉过他的手,无声地予以安慰。
唐小棠吓了一跳,阿爹,阿爹同谢大哥都在呢!
他下意识地就要将手抽回,可他哪里舍得拂了这人面子,只好满脸通红地由谢瑾白握着。
也不知,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外头站了多久……
谢为朝眉骨跳了跳。
余光瞥一眼唐时茂的脸色,比他铁青多了,心里头顿时舒坦多了。
谢为朝自被派去牧州,担任牧州都指挥使以来,已有十来年未曾归家。
十年,昔日只到他下巴处的少年,如今眉眼间青涩尽褪,瞧着身量都同他一般高了。
芝兰玉树,无可挑剔。
谢为朝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小五就是顶好的。
想到这般好的小五,这唐时茂却是推三阻四,不肯答应这门亲事,谢为朝脸色便再次沉了下来,“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便一次性问个清楚。小五,你同唐小公子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唐知府告诉我唐小公子已有婚配?”
“那桩婚事,不是,不是我想要的,是阿爹硬塞给我的!我同阿爹表明过心迹的,此生,我非,非小玉哥哥不娶!而且,而且小玉哥哥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会,我会对他负责到底的!”
唐小棠反握住谢瑾白的手,一副小丈夫捍卫自己娇妻的模样。
娶?谢为朝看向唐小棠同自家幺弟的眼神顿时古怪了起来。
谢为朝当然不认为自家幺弟是能甘于人下的人,见幺弟丝毫没有反驳,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很是有一种想要扯着弟弟,在列祖列宗牌位前下跪的冲动。
谢家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定然早就拿鞋底抽过去了。
为了娶媳妇,是脸都不要了!
唐时茂忍了又忍,当着谢为朝的面,到底是没忍住,大声斥责道,“放肆!棠儿,当着谢都使的面,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跟谢都使道歉!”
“我没有胡说!阿爹,那梁小姐同她的丫鬟昨夜便已离府而去,我同她也没拜堂,更是未曾圆过房,那门亲事自是也算不得数了。阿爹,我只想同小玉哥哥成亲。求阿爹成全。”
唐小棠索性主动将什么都给招了,他在唐时茂面前跪了下来。
“什,什么?”
唐时茂一听说兴远侯府家的嫡女昨夜竟然已经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府而去,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气血攻心,气得说不出话来。
谢为朝此时冷笑道,“我听出来了。敢情令公子同我家小五情定在前,唐大人瞧不上我们小五,更没瞧上我们谢家,故而又给小公子安排了这一门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