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讨论的都是一些国家大事,唐小棠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
当然,像是季云卿的身份,能够主动开口同唐小棠说些什么,在旁人看来,已是莫大的恩典了。
至少,莫副将有时投向唐小棠的眼神充满了艳羡。
这位唐小公子究竟是何来历?
竟然能令万岁爷主动同他说话。
季云卿同谢瑾白他们谈事,唐小棠插不上话,这里也没他说话的份。
偏偏,皇帝也没让他走,他这个身份自然也不好主动提出告退。
于是只好低头,一个劲地盯着自己靴子上的并蒂莲花纹。
唐小棠脚上的这双羊皮软靴,也是前阵子同谢瑾白一起去街上商铺买的。
样式是唐小棠选的。
花开并蒂,永结同心,寓意多好呐。
谢瑾白也有一双一样的,只不过尺寸以及细节处略有些不同罢了。
唐小棠觑眼去瞧谢瑾白的靴子。
巧了么,今日谢瑾白脚上穿的,可不就是同他脚上的这双一样么?
唐小棠唇边笑意没藏住。
季云卿余光捕捉到唐小棠唇边的笑意,顺着他的视线,也便瞧见了唐小棠同谢瑾白二人脚上几乎一模一样的靴子。
季云卿眸光倏地一沉。
他结束了同余琢、莫稳二人的谈话,忽地,话锋一转,看向谢瑾白道,“说起来,朕来这扶风县已有两日,却是一连两日都待在这小小府衙,尚未出去好好瞧过这个地方。不知谢爱卿今日是否得空,带朕四处转悠转悠?”
语气是较之先前同余琢、莫稳二人说话时未有的亲近。
明知道季云卿这句话十有八九是故意说给他听,目的就是想要让他误会,惹他多想,唐小棠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泛酸。
唐小棠继续盯着自己靴子上的并蒂莲。
又只听谢瑾白道,“臣自来到扶风县,日日忙于政务,无暇外出。对扶风县之熟悉,远不及莫副将。不知莫副将是否有空,带圣上在城内四处看看?”
莫稳受宠若惊。
陪帝王微服私访,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啊!
不等季云卿回应,莫稳便已经单膝跪了下去,抱拳道,“末将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季云卿微沉了脸色。
君无戏言。
季云卿主动提出的要去街上逛一逛,莫稳一副无尚荣幸模样,季云卿自是没有忽然反悔的道理。
季云卿冷冷地道,“莫副将,我们走。”
莫稳原先见帝王脸色不对,还以为帝王改变了主意。
听了季云卿的命令,赶忙道,“末将遵旨。”
余琢不放心莫稳这个莽夫陪着帝王,也主动请旨,一同出府。
于是在莫稳、余琢以及平安三人的陪同下,出了府衙。
自然,出于安全考量,少不得派卫卒乔装跟着。
一直到那抹玄金色出了洞门,唐小棠这才双手负在身后,学着谢瑾白方才说话的语气,“臣自来到扶风县,日日忙于政务,无暇外出……”
说罢,下巴微抬,眉眼一扬,“谢大人可知欺君该当何罪呐?”
忙于政务倒是不假,日日确是夸张了,更不存在对扶风县不熟悉的说法。
他们在来扶风县不久,就已经将扶风县每一条街,每一条巷子都摸透了,哪里会对扶风县不熟悉。
这不是欺君是什么?
谢瑾白食指点唇,眨了眨眼,“还请唐小公子替本大人保密。”
唐小棠睨着他,可神气,“谢大人打算拿什么贿赂本公子呐?”
谢瑾白唇角勾起,“以身相抵吧?如何?”
“哼。不,不算。你本来就,就已经是,是本公子的了。”
唐小棠顿了顿,凑近谢瑾白道,“不若,谢大人陪本公子上一次街吧,可好?”
对上谢瑾白似笑非笑地眼神,唐小棠猛地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候提这个要求,似乎极为容易让人误会。
“不是。你,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是因为……我,本来就想找你外出来的。”
“噢。”
“我真的没,没,没有在吃醋!”
这话一出,唐小棠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什么叫此地无银?!
唐小棠要被自己蠢哭了,“我,我真的没,没有在争风吃醋。”
他确实是有点介怀来的,但这的不是因为小皇帝找小玉哥哥逛街,所以他也要。
谢瑾白笑着,整了整小公子歪斜的发冠,道,“就算是也没关系。”
唐小棠一愣,旋即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
谢瑾白替唐小棠整理好歪斜的发冠,松开了手。
手向下,顺势摸了摸唐小棠的额头。
唐小棠道,“不烧了。我早上起床时就不烧了。”
闻言,谢瑾白并没有觉得意外。
他起床时,摸过棠儿的体温,没有继续高烧,才出的门,眼下只不过是出于谨慎,确认一遍罢了。
“怎么忽然想到要去街上逛逛?”
“嗯,就想去么。咱们也好久没一同出去逛过了。去吧,好不好?”
这理由听起来,是不是更像是为了争风吃醋,所以故意提出要去逛街??
谢瑾白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道,“我去命公明准备马车。”
“嗯,嗯。”
唐小棠乌眸晶亮,兴奋得像是头一回出门的孩童。
少年人的愿望往往很简单。
和喜欢的人一同上街,便足够高兴上一整日。
和以往一样,唐小棠一上马车,便习惯性地拉过谢瑾白的手,放在自己的双手手心里揉搓,生暖。
因着唐小棠是突然提议上街,谢瑾白临时命萧子舒备的马车,是以两人上车时,车内的炉火还未完全烧起,谢瑾白不能向往日那样去火炉边烤火。
谢瑾白的手心是真的冰,唐小棠将自己双手的暖意都给了他,他的手才稍稍暖那么一些而已。
谢瑾白抽回手,“不用忙活了,等火烧起来,自然而然也便暖和了。”
“不,不成!”
唐小棠固执地用他的手,将他的双手裹住。
由于马车里是冷的,炉火又还没烧起来,唐小棠自己也觉着有些冷,掌心的温度也便有些流失。
索性,将谢瑾白的双手,放入他自己的衣襟,仰起脸,咧嘴一笑,“这样,是不是暖和多了?”
谢瑾白的手常年都是凉的,他自己已经习惯了。
倒是难为眼前这个小傻子,把他手凉这件事当成头等大事。
知县府衙距离街市,不过也就是两、三条街的功夫。
听见外头街市热闹的声音,唐小棠对外头的萧子舒道,“萧大哥,麻烦在‘锦绣庄’前停一下。”
锦绣庄是唐小棠同谢瑾白经常买的一家成衣铺的铺名。
“谢大人,唐公子,好久没见着二位了。我们庄子前阵子才从偃月国进了上一些上等的五色绣罗披袄,还有织金彩云鹤敞,大皮灰黑树裘衣……您看,触手可柔暖了,穿起来可暖和了。听说呐,现在颍阳的一些达官贵人们啊,都喜欢穿这些披袄,鹤毡。二位要不要试试呐?”
由于唐小棠同谢瑾白两人经常光顾,锦绣庄铺的掌柜早就认得他们两个,是以,当两人掀开锦帘,走进成衣铺,掌柜地便亲自殷勤地迎了上来,领着两人走到铺子的里间,里头摆放着的,全是一些外头瞧不见的上上之品。
唐小棠还当真看中了一件。
“掌柜的,麻烦你将那件取下,我瞧瞧。”
唐小棠指着挂在墙面上的一件鹤氅。
“哎,好咧。”
掌柜的小心地,将挂在墙面上的那件鹤氅取下。
“唐小公子真是好眼光,这件鹤敞呐可是以偃月国的神鸟焰火的尾羽做的,穿在身上轻似薄纱,却如同被焰火包裹住一般,即便是行在冬日风雪之中,亦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严寒。”
唐小棠从掌柜的手中接过鹤敞,放在他自己的身前比划了一下,兴奋地询问谢瑾白的意见,“小玉哥哥,你觉得这件怎么样?”火红色的鹤敞,越发称得唇红齿白的小公子眉目如画。
谢瑾白忆起大婚那日,唐小棠也是这般着一袭绯色吉服,姝色无双。
谢瑾白唇角弯起,“甚好。”
唐小棠乌眸晶亮,“太好了!小玉哥哥喜欢就好!”
嗯?
不知怎么的,谢瑾白眼皮跳了跳。
作者有话要说:论糖糖的醋劲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