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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苗苗等到小李时,已经是临近凌晨一点钟。
小李“哟”了一声,挤进询问室,“谁打的?你是遇上了硬茬?”
顾苗苗往外面方向努努下巴:“软着呢,运气不好,被人偷袭。”
她跟着小李出了询问室时,才看到大厅里站着个高大清瘦的青年,正望着不远处也和家人团聚的顾表妹。
顾表妹显然不知道她少女时代曾经暗恋过的人已经到了眼前,此时还在嘟嘟囔囔和家人哭诉。
沈燃的目光转向她,表情依然是那么便秘。
她眉头一蹙,问小李:“你怎么和姓沈的混在一块?为什么要带他来?”
小李耸耸肩,只回答了她最后一个问题:“他和我爸在谈事,具体我也不清楚。”
亲戚见了顾苗苗,上前批评她:“你怎么说也是当姐姐的,怎么能把她打成那样?真是少教。”
对她发出控诉的,是她不算特别亲的伯伯和伯母。
当年顾家的便宜他们占的不少,顾家出事后,他们也跑的最快。
她正要上前理论,沈燃已经率先挡在她身前,冷冰冰道:“请两位给自己留些体面,真计较起来,一定是你们输。”
“你什么意思,你威胁人?你在派出所里威胁人,我们可以报警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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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一处偏僻的路口停下,小李下了车,不过两分钟又拉开车门,把一个塑料袋交给沈燃,又看向副驾驶上的顾苗苗:“苗苗姐,我到家了,先走了。”
顾苗苗忙要再喊,那小子已经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里。
她只得挤出一个笑,同沈燃道:“小李不懂事,惊动了沈总。这里离我家也没多远,我就不打扰沈总了,改日再聊。”
她转身就要开车门,门锁却先一步被锁上,她拉不开,刚刚转头要再说,沈燃已经向她伸出手,按上了她额上的创可贴。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响起:“你不是还常常接礼仪之类的兼职?伤口不好好处理,还怎么接活儿?”
他的力度很轻柔,手指干燥而温凉,却烫的她迅速出了一层汗。
第52章
外面忽然开始传来沙沙的声响, 是一阵急雨打在树叶上,似乎也在阻止顾苗苗的离去。
转瞬间,沈燃已经小心的揭下创可贴。待看清额头上的伤,不由眉头一蹙, 问她:“你不是会些身手?怎么能吃这么大的亏。你那些亲戚, 经常找你麻烦?”
她并不回答, 转了脸去,只看着窗外扑簌枝叶。
他极轻微的叹口气, 从袋子里掏出药棉、酒精、棉签、药膏等物。
先用棉签浸泡了酒精,伸手轻触她面颊, 带着她转过脸, 方轻声道:“会痛,忍不住就掐我。”
当棉签碰触伤口,她极快而又细微的畏缩, “滋”的倒吸了一声。
他更加放轻手上动作, 她明明已经被酒精刺痛的额角一跳一跳, 却终究没有去掐他。
他极仔细的涂抹过额上伤口, 擦上药膏,重新包上药棉。
动作意外的熟练。
等处理过额头,他又开始处理她嘴角和下巴上的伤。
凉凉的冷气里充斥着酒精气息, 和药膏的清苦,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柠檬味。
她抬眼向他看过去,他为她擦药的神情十分专注, 仿佛是在看项目的图纸。他略略蹙了眉,额间那个浅疤便深陷进去,再也看不清楚。
他察觉到她的眼神,忽然道:“为了谁打架?”
她又偏过了脑袋, 沉默着不说话。
他重新拆出一根棉签,浸染了酒精,向她倾过身去,继续去处理唇角的伤口。
年轻的姑娘并没有擦拭口红,嘴唇呈现自然的殷红。唇角的伤口已经开始微肿,扯得她半边唇角往外牵引,像是在冷笑。
他低声“嗯?”了一声,又问:“你以前什么时候为我打过架,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棉签又擦上了她的唇角,她痛的往后一让,垂首咕囔:“……才没有为你打过架。”
语气太过强调,反而显得有些幽怨,和她平时的模样全然不同。
他不由勾了唇角,脑中一时纷繁复杂,八年前那些尘封的记忆,快速的在他脑海里飞转。
他手里的棉签在她唇角徘徊,转而点上她唇珠上的那颗黑痣。唇珠附近虽然没有破皮,可却有些红肿。
她低着头,他不方便操作,便伸手去捧了她的脸。
等引着她仰着头,他却忽然不想松手。
他的指腹在她脸上不自觉的摩挲,那些伤口让他真切的感受到心疼。
这种感受和经过电梯故障后,他去问医生关于她当时的异常特征,医生告诉他那些关于“幽闭恐惧症”的消息一样。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样感受叫心疼,就像他在雨水里看到她站在石头上避水,后来又发现她在发烧而不自知一样。
他的指腹往下,又碰触到了她的嘴唇。那颗黑痣还像八年前一样,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在她的唇珠上微微上翘,仿佛在等待谁的一个吻。
若干年前,他曾经多少次把目光定在她的嘴唇上时,总是哀叹她那时候还小,对她有些什么亲密动作,就会觉得有负罪感。
那时候他也不过才二十岁,跨过十八岁的那道坎,其实才两年。可她还只扒拉上十六岁的边边。
他等她长大,等的很着急,却也甘之如饴。
他那时候想着,他在她未满十六岁的时候遇上她,总比他在她长大后遇上的强。
她的性子太热情,又被家里保护的太好。如果他再晚几年,说不定她已经把她的热情挥洒向别人。那些人是好是坏,只有经历过才知道。等她经历过,也早已经受过伤害。
他当然希望她一开始就他在一起,还像她的名字“苗苗”一样,被保护的好好的。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低声问她:“还疼吗?”
她迷惘的望着他,从他的眼神里,忽然看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八年前才有的眼神。
在她十六岁生日的那个前夕,他耗费了长久的耐心,给她教会了一个舞步,带着她共舞了一曲。
等舞曲结束,凌晨的钟声也已经敲响,那时候他也捧着她的脸,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她的心忽然在胸腔里乱撞,撞的她生疼。她明明知道此时她该跳车而逃,却没有动,好好的坐在椅上,回答着他的话:“不……太疼……”
他忽然转了话题,声音微不可闻:“我记得,你今年,快二十四岁了?”
他没有等她的回答,就向她前倾了身子,似蜻蜓点水,吻住了她。
软的,带着药膏的清苦。
还有一点甜。
旋即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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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苗苗回了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
小区的业主们已经进入了深睡,十分安静。只有各家花园的灯光,和小区的路灯,维持着周遭的光明。
急雨已停,小径潮湿,偶尔经过松了的地砖,小电驴推上去,便忽的挤出一泼泥水,溅的人满脚都是。
她打开花园门,顺着花园进了家门,小电驴留在外面檐下充电。
透过卫生间的镜子,可见她脸上几处伤口被包的严严实实,完全没有什么美观性可言。
可一双眸子却亮的惊心,亮的没有廉耻。
她捂着脸,不由回想着在沈燃车里的那个吻。
那算什么呢?和旧情人的一个回锅吻?
和甲方爸爸的一个商业吻?
抑或是和有妇之夫的一个第三者吻?
无论被命名为什么,都不是一个平常的吻。
是她的初吻。
在她的少女时代,她多少回想主动送出去,却又被他婉拒。然后她和他之间多了很多的恩怨情仇和间隔了八年的时光之后,又忽然那么吻了出去。
她避开伤口洗了澡,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打开电脑准备画图。
等开了电脑,鼠标不知道怎么一点,就点开了桌面上的一个视频。
最开始还是一段静态画面,是八年前客厅的沙发。
她下意识往后拖,就出现了有人物的画面。
在她的记忆里,沈燃一直是外形非常亮眼的青年。在视频里去看,才发现他比她以为的还要让人移不开眼睛。
视频里是初春,男孩和女孩做情侣装扮。
她看着男孩细心的为女孩一粒粒准备感冒药,看着他给女孩接热水,看着他从兜里掏出两颗巧克力,看着女孩后来扑上去在男孩脸颊上偷吻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