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们被冯乌龟牵动了心肝,纷纷不停的唾骂着冯家的祖宗十八代。
小李问:“苗苗姐,我们的组织需要你,你就是不往前冲,给大家伙儿出出主意也好。”
“哈……”她冷笑一声:“别想着再利用我,今后你们也利用不上。”
她端起酒杯,挨个敬酒,不放过任何一只乌龟。
推杯换盏里,热闹重新被点燃。
第102章
正月里各种聚会不断。
同学会之后, 花木深和沈燃就近找了一间茶室休息。
茶香袅袅,四周安静,恍如避世。
花木深盘腿而坐,给对面的沈燃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 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先赞了声好, 紧接着诗兴大发,“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沈燃从蒲团上起身,站去了窗边。
天上星光繁盛, 夜色晴朗的惊人。
一轮皓月挂在苍穹, 虽然离十五只差一天,肉眼看上去已经极为圆满。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吗?
不见得, 时至今日, 他一直思念的姑娘, 不见得愿意抬头和他看同一轮圆月。
他一贯里明白她对他是有怨言的, 任谁忽然不见了心上人,重遇后都不会轻易释然。然而那天在公安局门口,她对他那么惨烈的控诉, 他彻底明白她对他不是埋怨,是失望。
易地而处,如果他和她处于热恋中, 自认为到了永不可分离的程度,她忽然一声不响的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他的痛苦用“怨言“二字也不可尽说。
自那天后,他再也和她碰不上。
他去花家, 她刚刚好前脚离开。
他去白芷的饭馆,她吃完饭才走人。
他想起九年前,缘分来的时候,他不过去小区外买瓶酱油,都能遇到在买零嘴的她。他临时起意去体育馆打球,也能与她狭路相逢。
那时候无论他随意去哪里,十有八九都能看见她。
九年后,缘分没了,他怎么想要见她,连一面都奢侈。
花木深站在他身边,看了一阵月亮,忽然“哎哟”一声:“再过两小时,就是我妹妹的生日。我真是傻,今天她还来给我送厚礼,我却忘了提前给她买礼物。”
沈燃转头瞥去一眼,目光里有疑惑。
花木深补充:“顾苗苗,今后她就是我亲妹妹,谁敢欺负她,我花家灭了他!”
又指一指他:“主要是你,我妹妹不愿意你,你却偏偏要纠缠,你能不能消停点儿?”
他听花木深口口声声把顾苗苗叫“妹妹”,虽然他也愿意她能多一些人关心,可花木深这个模样,却像是中了邪一样。
他不由蹙了眉:“你到底怎么了?她送了你什么东西?”
花木深一提起这件事,简直心花怒放。唯恐说出去,沈燃要掺和进来同自己争,只洋洋得意摆手,“什么礼物你别管,总之我现在拿她当亲妹妹。明天一早我就去买回礼,你有什么打算? ”
他有什么打算?
他的手不由往大衣内兜探去。
那里装着一个皮夹,皮夹隔层里有一个小小的绒布包,布包里有一枚祖母绿宝石戒指,已经在钱夹里保留了九年。
九年前他在瑞士给她过完生日,回到花城后,他母亲埋怨他:“苗苗的生日,你就这么悄悄陪她过了。有什么策划,应该提前和我们一起商量。”
紧接着母亲就拿出这个戒指:“还是从你祖姥姥的手里传下来的,我看你们两个孩子挺好,苗苗我也喜欢。你把戒指送给她,当成你的心意,也是我们沈家的心意。”
他接过戒指没过几小时,家里就出了事。
那个戒指,再也没有送出去的机会。
已经这么多年,又到了她生日的时候。
早在一个月之前,他就把戒指拿出去抛光保养,数着这一天的到来。
继而,各种事情纷杂发生。
时至今日,想把戒指送出去,似乎比他把戒指保留这么多年,还要难的多。
有什么打算呢?
他什么打算都不敢有。
他默默端着茶杯喝了一阵,才道:“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即便见我,或许也是出于还人情的心态。她本质上,是愤恨我的。”
花木深立刻道:“我妹妹要是不想见你,你就别往她面前凑,别把她恶心坏了。你静悄悄等着,哪天她对你印象翻转,你再受她召见。”
两个人又坐了一阵,花木深看他眼底青紫,是一连数日加班缺少睡眠的状态,便买单出了茶馆,乘着电梯而下。
出了电梯门,往取车处走了很久,前面似有人打架闹事,好多人围着看热闹,一时有些水泄不通。
两人只得从小巷穿过去,绕路而行。
等穿过小巷,继续往前,花木深忽然捣一捣沈燃:“看前面的是谁。”
挂满电光灯笼的大树下,沿着花台坐着个姑娘。
姑娘穿着咖色大衣,敞着衣襟,被薄薄针织衫包裹的美好身形隐隐显现。
她的身边,围了几个半大不小的十二三岁少年。
她就坐在人墙里,口中默默念叨着什么。
等两人走近了,才听到她似念经一般,背着些数字:“……49099898599823……”
花木深摇摇头:“又醉了。”
围着她的少年们齐齐盯着手机,偶尔惊叹道:“两千多位了,一位不错……这是人还是机器……”
有个胆子大、脑洞大的,推测道:“会不会是AI机器人,不小心从实验室里跑了出来?”说着就要上手捏她脸。
她抬手一挡,给了小少年一个白眼。
小少年惊呼:“我天,做的好逼真,白眼翻的好自然,是用的什么算法啊?”
她又翻了个白眼,终于停了嘴,和少年们抬杠:“你才是机器人,还是话特别多的机器人,打断我的工作,是要赔钱的知不知道?”
少年们一听到有经济纠纷,顿时觉得她不是好人,转瞬就做了鸟兽散。
人墙散开,两个青年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沈燃缓缓上前,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周遭,果然是难以忽视的酒味,随着她的呼吸忽浓忽淡。
他看着她的时候,她也看着他。
清澈的眼神里,带着些不耐烦。
她先向花木深伸出手:“还我!”
花木深倏地往后一退,一时难以确定她到底醉没醉。
她的醉酒太容易迷惑人,有时候说是伪装的他也相信。
他站远一些,警告她:“早上怎么说的?别动不动就找我要东西!”
她又往前一步:“还我!”
花木深这回决定遁走。
不管她是不是醉酒,先闪了再说。
他隔着老远向沈燃喊:“照顾好我妹妹,别占她便宜,我临时有事先走一步!”迈开步子逃窜而去。
顾苗苗跟着跑了两步,大喊:“我的马,还我的马!!”
她怎么喊都无济于事,长叹一口气,转回头重新坐在台阶上,不知在想着什么发呆。一直到手机响了,她才似解冻了一般慢吞吞接起电话:“赵乌龟?两百万啊,好啊,快快转给我!”
等挂了电话,她抬头看着他,微笑道:“我发财了呢!”
他也微笑回应:“恭喜你。”
她又坐了一阵,起身往前走。
离正月十五元宵节还有一个半小时,街上依然人头攒动,各色霓虹灯把周遭的大楼和绿植装扮的喜庆热闹,仿佛要把一整年的开心都用在这一天。
他没有阻拦她,只伴在她身边。
她走的不快。
喝醉的她喜欢看热闹。
比如路边有小孩放手持烟花,她就津津有味的看上一阵,再继续往前。
比如前面石雕景致有人照全家福,她也兴致勃勃站着看一阵。
渐渐的开始飘雪,雪并不大,洋洋洒洒,落地即化。
她抬头看了一阵,把手伸向他。
他不懂喝醉的她是什么意思,依然尝试的去牵她的手。
她的手冰冰凉,刚刚碰触到他,她就自然而然和他十指相扣,然后很满足的喟叹:“好热乎啊!”
他看着她的笑脸,想起多年前,他和她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冬天,她也喜欢把她的手钻进他的手掌中,和他十指相扣,每次都要赞叹:“好热乎啊!”
他便尝试着上前,去扣她敞开的大衣。
她仰着脖子等他扣扣子,手还是不离他。
他想,她果然是喝醉的。他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牵着她的手,迈步在初春的落雪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