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那幅画是我画的。”段曲归不在意地说道。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那幅画上的松竹姿态像他。
袁诺原想是店里挂着的，下次通过段曲归认识一下画的主人，为她的冒失道歉。现在，却是不用了。
“一团还好吗？”
“恩。”
“第一次见到一团时它很乖，虽然在商场走丢了，倒没有乱跑，就安静乖巧地窝在那里。”袁诺想了想，继续说着：“上次送它的毛线球它爱玩儿吗？”
“恩。”
“很久没见到它了，下次能让我见见嘛？”
“恩。”
袁诺停顿了片刻。
“段曲归。”
“恩。”
“段曲归。”
“恩。”
“段曲归。”
男人一直微垂着的眼眸在听到第三次自己的名字时，霍然抬起。面前的女孩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眼神温柔宁静，这一瞬让他有地老天荒，岁月静好的错觉。
段曲归恢复了往日的清淡温和，刚刚的失控和沉闷仿佛都不存在。
萱萱抱着玩偶看着他，小朋友似乎不明白大人之间怎么了，却依旧保持着安静。
他抬手揉了揉萱萱的脑袋。
段曲归手腕微转松开一直紧握的手，将袁诺的手腕托在掌心，白皙的手腕上勒出几条明显的红痕。男人低着头，大拇指摩挲着红痕处。
刚刚还镇定自若，温言软语的人，被手上传来一下一下的摩擦闹了个脸红，袁诺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手腕。
段曲归顺势放下她的手。
“进去吧。”
袁诺：“……”
就这么让她走了？
袁诺和小侄女面对面的坐在沙发上，袁诺托着腮神游，萱萱手上捧着纸杯蛋糕吃得津津有味。
“唉～”
“唉～”小朋友嘴里发出两声夸张的叹气。
袁诺笑，“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我怕小诺阿姨不努力，我的姨夫要没了。”小朋友故作愁眉苦脸。
“瞎说什么呢，小屁孩。”
“小诺阿姨不喜欢段叔叔吗？”萱萱困惑。
“喜欢就告诉段叔叔嘛，不说他怎么知道。”
袁诺拍怕她的小脑袋：“这么小就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了？”
“哼，你不要看不起小朋友。”萱萱嘟着小嘴抗议。
“萱萱喜欢吃草莓，妈妈以前不知道。后来萱萱和妈妈讲了，我天天都能吃草莓啦。”
童言稚语让袁诺忍俊不禁，小朋友的世界开心就笑，难过就哭，喜欢就要说出来。
感情的事要是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可她怕，期盼越多失望也就越大。
表哥来接萱萱，小朋友临走时还不忘对袁诺喊加油。
萱萱走后，客厅里一下子陷入了安静，袁诺打开手提电脑处理工作，然而今天的效率明显慢了不少。她剥了颗薄荷糖放到嘴里，提神醒脑，只是收效甚微。
脑海里不时浮现他漆黑的双眼，带着不易察觉的企盼的语气让她多讲两句话，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炙热的温度。
手指再次无意识地停滞在键盘上，袁诺叹口气收起电脑。
他突然的转变让袁诺的心高高提起，可最后连一句话也没有，又成了温和疏离的段曲归。这让袁诺气馁，他的举动让她的心上下起伏，又像塞了一团乱麻。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袁诺跑到家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几瓶啤酒，一包花生米。
******
段曲归回到公寓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了，客厅没开灯，他靠坐在沙发里手臂压在眼睛上一动不动。良久，黑暗中响起低沉性感的笑声。
原来是她。
难怪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时，就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熟悉又陌生。
车祸之时这个声音是他支撑下去的全部力量，在医院的日日夜夜每当他梦到车毁人亡的惨境，是这个声音一次次带他走出噩梦。
他试图寻找过，事故路段的监控那日正在维修，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问过送他来医院的救护人员，没有人见过她。
他日渐康复，梦里不再有车祸，这个声音也不曾再出现。甚至连他自己也以为，那是他在绝境中产生的幻觉，是他给自己的心理暗示。
直到，遇见她。
两年多的时间，任何记忆都有可能淡去，更何况是他梦里的声音。他没能在第一次相见就认出她，认出她的声音。幸好，他们没有错过。
傍晚得知真相，他紧张、激动过，强制按捺自己的心绪。直到袁诺转身那刻，他控制不住自己。本该在道别后目送她离开，可他做不到，身体先意识一步做出反应留下她。
他听着女孩柔和的嗓音，一点点与梦中的声音重合。她念着他的名字，带着笑，带着安抚。
段曲归想起走之前她看他的神色，像是在看一个……骗子？
第十六章
洒在地板上斑斑驳驳的月光是屋内唯一的光亮，一道矫捷的身影越过茶几，靠近段曲归。
“喵～”一团轻声叫唤，湛蓝色的猫眼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尾巴来回扫着段曲归的裤管，提醒沙发上从回来就没正视过它的主人。
请求喂食。
段曲归起身，捞起一团抱在臂弯中。开灯，一室明亮。
“饿了？”男人屈指挠了一下一团的下巴，去柜子里拿猫粮。
微信有一条新消息提示，段曲归瞥了一眼，发信人：袁诺。
猫粮被随手放在台面上，段曲归进入微信看到袁诺发来的图片，深色的保温桶。
糯米圆子：【你的保温桶，一直忘记还你。】
D：【嗯，不要紧。】
酒壮怂人胆，该怂还是怂。袁诺没被酒兴激地直接表白，倒是喝饿了，又找了上面这个不痛不痒的话题。
袁诺将煎好的鸡蛋铺在方便面上，想了想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她觉得段曲归是个聊天终结者，自己不主动点，两句话不到就可以说再见了。
她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斗争，决定让自己一点点渗透到段曲归的日常生活中，找准时机一举拿下。
糯米圆子：【青菜鸡蛋面。】
D：【晚餐？】
糯米圆子：【嗯嗯，你吃了吗？】
袁诺想起下午在肯德基他什么也没吃，后来陪着她们夹娃娃又送她们回来，该不会一直饿着肚子吧？
D：【不饿。】
那就是没吃。袁诺挑着面条慢慢吞吞地吃着，说点什么好？提醒他按时吃饭，有益身体健康？这样会不会像个老妈子？
段曲归弯腰将手机放到一团前面，一团没等到它的猫粮，反倒被段曲归强迫看手机上的图片。
“想吃吗？”
“喵～”一团发出强烈抗议，不满。你见过哪只高贵的小猫咪要吃泡面的？
袁诺还没纠结完老妈子的问题，就收到段曲归发来的图片。
糯米圆子：【一团？它这是怎么了？】
D：【给它看了你煮的面。】
D：【应该是饿了。】
袁诺看着手机上一团的照片，总觉得在那双湛蓝清澈的猫瞳里看到了嫌弃。
糯米圆子：【那快给它喂食。】
D：【好。】
段曲归身子倚靠着柜台没动，手肘撑在台面上，无视一团的骚扰。手指在台面上轻轻敲击，盯着手机像是在等什么。
糯米圆子：【饭要按时吃，胃会抗议的。】
说的是人，还是猫？
D：【好。】
段曲归不甚在意，似乎知道她意有所指。等了一会儿见不再有信息进来，他才直起身给一团准备晚饭。
段曲归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一口一口喝着。他没打算动手准备晚饭，饿过了没什么胃口。倒是，看着手机上的青菜鸡蛋面，想尝尝。
袁诺看着再次终结的聊天，略微头疼。只能再接再厉，没话找话。
糯米圆子：【我之前试过一道酸辣鸡爪，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D：【你做的？】
糯米圆子：【嗯嗯，纯手工无添加，放心食用。】
D：【好。】
D：【打个商量。】
糯米圆子：【？】
D：【少放点辣椒，我不太能吃辣。】
袁诺发了个OK的表情包，和段曲归讲好周一给他送去。
两人断断续续聊了会儿。袁诺睡前设了闹钟，提醒自己明天去超市买鸡爪。刚要躺下又翻身从床上起来，踢踏着拖鞋往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