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开普勒(29)

本科生里不乏有女生搭讪问过他此类问题。通常他一个淡笑丢过去,只要认得字,多读两本科普读物书就懂了。

但不知道她脑子够不够用,江勉耐着性子,讲得不疾不徐。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看着她睫羽微垂,“都听懂了?”

“嗯,懂了……”不涉及复杂的物理量,很浅显易懂。

虽然还是怀疑她理解能力,江勉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们都是唬人的,”带着几分训诫的语气,他又道,“知道吗?”

任渺渺对着他的眼睛,露出甜美微笑,“嗯!那学长,以后有不懂的,我都问你好了!那学长以后就是我的专属顾问咯!”

睨了她一眼,江勉滚了滚喉结。

能见好就收吗?

快能搓掉一层鸡皮疙瘩了。

他不说话,风口的静谧被一阵凉风打断。

任渺渺捂着胸口,“阿嚏——”

“冷?”他问。

抱着汗毛倒竖的手臂,她抿着唇点头。

江勉打开她携带的背包。

薯片、可乐、巧克力、指南针,甚至……还有雨衣跟胶鞋?

她尴尬一笑:“……不是都说山里天气变化无常,容易下雨吗?”

沉吟片刻,“不然,先回住的地方。”

“啊?回去啊?”任渺渺面露不舍,“跟大家一起看流星雨不是更有氛围吗?而且,时间快到了。”

后面不断往这边瞟的敏锐目光不断。

江勉面不改色,“还早,估计零点才开始第一波。”

任渺渺考量了一下。

这山头确实太冷了,如果因此感冒,就得不偿失了。

“嗯,好。”

*

他们租的民宿自然是分开。

院子不大不小,空气中浮动着湿润的清香。是的,回来之后,任渺渺先去洗了个澡,换上了件有胸垫的简约吊带裙,故而没穿内衣,碍于得矜持一点,她才在外面搭了件白纱。

二人不约而同走进院内,庭中植有茂密庭树,树影婆娑下支着一张竹床。

任渺渺刚刚笑着和他打完招呼,一束浅浅的银线划过东北天际。

“学长!你看那个!”

抱住他的半边胳膊,她绵软的胸口在所难免压了上去。

不是第一次触碰到她的柔软之处。

但这次的感觉格外清晰,江勉不由地胳膊一僵。

像个小孩似的,她仰起头问,“刚刚那个是流星吗?”

恢复理智,他只看到了天空中仅余的尾,“……是。”

“这么早就开始了?不是下半夜?”

江勉定定看她一眼,等她笑眯眯松了手,他才解释这现象很正常。

“哦,那我们还要等啊。”她拉着江勉坐在竹床上。

啧,这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幕天席地的,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他旁边,氛围都是道不明的暧昧。

一声哈欠悠长,任渺渺捂了下嘴巴。

他问:“你困了?”

眨了眨眼睛,任渺渺语气决绝,“但我还可以坚持!”

话虽这样说,但没多久她眼皮开始打架,从端坐变成了侧坐。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整个人都俯倒在竹床。

江勉轻轻叫了她两声,回应的只有绵长均匀的呼吸。

山中湿气重,他拿了床薄被子给她搭上,无意多看了她两眼。

洗漱后,她的脸格外白净稚态,眉毛疏淡,颤动的睫毛像蝴蝶煽动的翅膀,娇憨的唇微微嘟着,分外清纯无辜。

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风刮过心口。

江勉一怔,即刻松开了牵被子的手。

转身去屋里倒了好几杯水,静静待了一会儿,他正准备出去看着她,手机催过来一个电话。

是吴老师问他现在在哪,后天要去外地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

“在家,”他回道,“明天下午要返校是吗?”

“对,下午三点之前可以吗?你帮我一起订机票吧。”

估摸了一下时间,江勉应下导师的安排。

再踱庭院里时,竹床上的女孩翻了个身,半截纤细小腿露了出来。

山中蚊虫众多,他帮她扯了一下被子。

可后来的一段时间内,她三番五次辗转。

从来没见过睡相这么差的,江勉最终没了脾气,索性玩手机,不管了。

毕竟,谁知道她真睡假睡?

江勉并不知自己一语成谶。

刚刚任渺渺只睡着了一会儿,第一次翻身的时候就醒了。

透过眼皮缝隙,她偷偷的观察他。

今天一天过得太丰富精彩了。她见过他锋芒毕露,好胜心强得像个少年儿郎;也见到了他,如此绅士温柔,关心照顾她的样子。

除了任教授,她从来未曾遇到这么好的男人。

所以要表白吗,今天?

流星雨下,夜色撩人,这样的氛围,再合适不过。

但她的准则是从不主动表白哎!

虚着眼睛,她看着他精致流畅的下颌线。

他答应陪她看流星雨,在高速上替她出气,还有刚刚……那么温柔放纵地给她讲流星的事情。

把前因后果串联之后,任渺渺内心咯噔一声。

他会不会,在跟自己想一样的事情——表白!

肯定是了!

他肯定是要等到星落如雨的那一刻,目光款款,含笑望着她。

从幻想之中清醒过来,任渺渺骤然眸光一动。

呜呜呜,这就是哥哥作为理科生的终极浪漫了吧?

似乎感到竹床震了一下。

江勉垂眸,刚好对上了侧躺少女的眼睛。

眼睛里仿若蕴含着光芒闪烁,精神十足。

“你醒了?”还是一直没睡,嗯?

这怎么跟想象中的深情款款不一样,哥哥的目光反而让人身上发毛了?

淡定打了个哈欠,任渺渺撑起身子起来,“刚醒……几点了,学长?”

“两点半。”

“快开始了?”她开始张望夜空。

江勉亦放下了手机,怀着极其虔诚卑微的心,望向东北的天际。

他视力并不差,看了三两分钟,夜幕中央,渐次划过几痕长长的线。

“已经开始了。”比预计来得早了一点。

江勉站了起来,她亦跪坐在竹床上。

二人凝望着同一片深邃漆黑的夜空。

接下来的半小时内,不可胜数的流星如雨,托着长长的尾巴坠落人间,星辰迸射。

在造物主的馈赠前面,空山沉寂,写尽浪漫,他们是如此谦卑地居住在这颗蓝星之上,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宇宙之大,光芒来到他们眼前,是瞬间,也是永恒。

头顶星火坠落。

是她从未见过的浪漫主义的壮阔。

而这个清隽硬朗的年轻人,就在如坠的繁星之下。

“江勉学长,你还记得,那天我弹的曲子吗?”

“哪次?”他低下了头。

因为他直立,她坐着,二人目光隔了五六十公分。

可他的眼睛是那么敏锐闪亮,真诚坦然地看着她。

“它叫《送我一支玫瑰花》。”

她有些忍不住了。

漆黑的夜,女孩面庞白皙无瑕,泛着淡淡的光辉。

她仰面看着自己。

江勉尚未觉自己心弦微动。

目光撤退,他语气恍然,“是在联欢那次……”

“嗯,对,”任渺渺语气磕巴,“就是,学长,我……”

因为记挂学校的事情,江勉背着手。

他漫不经心,“嗯,怎么?”

“没,没什么。”任渺渺音色降落,及时止住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这人,还是完全没开窍吧!

好无奈,分明一切都按部就班了,没什么差错。

可偏偏,引导他表白怎么这么难?

随后,他们的氛围又死寂了。

拿着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困倦之意像夜一样包裹住她。

没一会儿,嫌跪坐竹床累,任渺渺躺了下去,更换舒服的姿势仰望星空。

大概是太舒服了——

“渺渺,”江勉回过头,“我明天……”

她已经睡熟了。

蜷在竹床上,枕着胳膊,像一只栖在林间安静又漂亮的鹿。

凌晨三点,未眠的玉兰花落下一瓣洁白,庭院的池水皱起涟漪。

眼底尽然是宁静平和,江勉抿了一下唇,还是决定把床上的少女横抱回去。

纤细白嫩的手腕蜷着,她的小脑袋亦靠在他胸膛上,一双修长清凉的腿耷在他的胳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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