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太阳穴胀胀的疼。
久久没听到回应,暮云勾起了嘴角, 带着小小的得意。原来感情里游刃有余的感觉是这样的, 所以他那么喜欢。
一段悠扬的门铃声响起。
的确是很“悠扬”, 至少在谢图南听来。他没有犹豫,起身去开门,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
盖子一个个掀开,香味瞬间溢满了客厅。
暮云也不搭理谢图南了,戴上一次性手套,挑拣着拎起一块炸鸡。
卖相很不错,还有点烫。蘸上酱,咬一口,外酥里嫩, 唇齿生香!暮云幸福的眯起眼。
电视还在继续,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屏幕上, 但拿第二块的时候,余光看到谢图南朝着羊肉串伸手。
“嗯——”暮云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指着他道:“你不能吃!”
“为什么?”
“忌口。”暮云嘴里还咬着鸡肉,说话有些含糊:“油炸和烧烤你都不能吃。”
谢图南慢慢的收回手,“那我吃什么?”
暮云看他一眼,把中间的小碗推过去,掀开盖子说:“粥。”
暮云点的是一碗蔬菜肉末粥,很精致的白瓷碗,打开是一股糯米的香味。
但和炸鸡烧烤比起来,不值一提。
谢图南倾身把碗拿到面前,捏起勺子搅了搅,又放下。调羹和碗沿碰撞,“叮当”一声。
这一声并没有引起暮云的注意。
电视只剩下最后三十分钟,画面转场,音乐响起,一片茫茫的雪山上,男女主动情的接/吻。
暮云看的专注,手里的炸鸡都忘了咬。
谢图南盯着她看了一会,转到电视屏幕,又落回暮云身上。
暮云完全是沉静的状态,眼睛一眨都没眨。
不是说喜欢这个男明星,看他和别人接吻也能这么入神?
谢图南不是很理解。
他重新拿起调羹搅了搅,但一口没喝,又放下。
暮云手里一块接一块的拿着炸鸡,但眼神却几乎没有离开过电视屏幕。
完全忽略了谢图南的存在。
……
一段闪回后,电视屏幕黑下去了,但韩剧的情景带入感让人久久无法回神。
暮云眼角有泪,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她很轻的吸了吸鼻子,然后继续咬炸鸡。
听到吸鼻子的声音,谢图南挑眉。
“哭了?”
“……没有。”暮云把骨头扔进垃圾桶,情绪显而易见的低落:“我去睡了。”
“吃饱了?”
“饱了。”暮云起身往房间走。
谢图南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开门进去,看着门关上,然后客厅陷入沉寂。
好像突然不高兴了,因为这部电视吗?
谢图南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听到“吧嗒”一声。
暮云把门反锁了。
谢图南:“……”
暮云吃了八分饱,看完一部电视也消耗了情绪,所以疲惫感涌上来。
她关上门才想起,今晚似乎没和他说一句谢谢,进房间前也没有关心一句他的伤口。
他为她受伤,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但是重新走到门边,暮云又犹豫了。
明天再说吧。而且,他又不是小孩,那些注意事项应该也不需要反复提醒。
所以暮云最后没出去,顺带还锁上了门。
……
次日。
暮云醒来下意识去摸手机,但按了一下,没动静——因为没电,关机了。
眼睛睁开一条缝,入目的是陌生的天花板。脑中混沌着,以为是在做梦,暮云重新闭上眼,把手背搭在额头,试图清醒过来。
然后她想起来了。
这里是酒店,而谢图南就睡在隔壁……
暮云翻了个身,被子蒙过头,两脚在床上乱蹬一通,最后轻喘着气起身。
开门出去,谢图南已经起了,他坐在客厅,膝盖上放着电脑,看起来在处理工作。
“有充电器吗?”
“起了?”
两人同时开口。暮云注意到他的头发是半湿的,大概是早上洗过澡。
“我房间有。”谢图南说。
暮云“噢”了声,踢着拖鞋去到主卧,在床头柜上找到一个万能充电器。
正要走,注意到脚边的垃圾桶。里面没什么垃圾,只有几张纸,但带着血迹。
“找到了?”看暮云出来,谢图南合上电脑放到一边,“早上吃什么。”
暮云没回答,盯着他还在滴水的发梢,“你洗过澡了?”
谢图南:“嗯。”
“伤口碰水了吗?”暮云的语调有些严肃。
谢图南想了想说:“没怎么碰。”
“……”那就是碰了。暮云的脸色变得不太好,她很不喜欢这种不听话的病人。
想狠下心不管他,但是等她给手机充上电,回房间洗漱完,再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谢图南拿手掩了一下伤口的位置。
“……换药了吗?”暮云最后还是心软问。
其实问也是白问,昨晚从医院带回来的袋子还原封不动的放在茶几上,肯定是没有。
果然,谢图南说:“我不会。”
暮云走过去,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用公事公办的语调说:“衣服解开。”
谢图南点点头,合上电脑放到一边,抬手解扣子。
暮云回头的时候,他上身已经是赤/裸的状态,而衬衫被随意的揪成一团,扔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没让你脱。”暮云脸黑了。
“这样方便。”谢图南笑着看她。
“坐着还是躺着?”他又问,语调里有淡淡的揶揄,或者听起来更像调戏。
“你倒立吧。”暮云头都没抬,鼓捣着棉签和碘酒面无表情的回。
谢图南:“……”
行吧。
“没睡好?”谢图南配合着抬起手。
“挺好的。”暮云语调冷淡。
“那心情不好?”
暮云:“嗯。”
以前看到这种不遵医嘱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病人,暮云通常会耐着性子劝说几句,但现在她觉得生气。
“那我再把衣服披上?”谢图南琢磨她是为这个生气,退让了一步。
“不用。”
“嗯?”
暮云终于看他一眼,“以前手术室天天见,你也没比别人多什么。”
“……”谢图南沉默两秒,“你们做手术不是开脑子么,也要脱上衣?”
“不是。”暮云说,“是全/裸。”
谢图南:???
“什么?”谢图南不知不觉放下了手。
“抬起来。”暮云有点凶。
“……”谢图南把手搭到后面的沙发背上,眉头轻皱,“为什么?”
“开颅手术风险大,为了方便施救,都是全/裸。”暮云解释了一句。
但一般而言,患者会盖住无菌布或者穿无菌衣,只有需要抢救的时候,才看得到脑子之外的部位。但这个暮云没说。
在医生眼里,上了手术台,男女都一样,没有性别之分或者羞不羞耻这种想法。
短暂的寂静。
谢图南没有再说话,而是维持着一个姿势,盯着暮云看。
今天没有太阳,天是那种灰蒙蒙的,客厅没开灯,光线也不亮。
暮云侧身坐在沙发上,用皮筋扎了头发,低着头,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
她的目光很专注,似乎眼里只有那块伤口。看起来有点不高兴,但下手不重。
回忆起来,她好像做什么都这样认真,不管是念书还是工作,一直都有一股执拗的劲。
所以,也一直做的很好。
他几乎没有在这些方面给过她帮助,她也从不需要。她不喜欢走捷径,不喜欢和别人不一样。
还记得她那时候说:“可能你觉得像只蜗牛一样背着壳半天才挪那么一小段,有点傻,但我只想踏踏实实的走下去,得到什么都很安心。”
这两年,她变了很多,其实又什么都没变。
“等会有雨。”在没有察觉的时候,谢图南的语调也轻了很多,像是怕打扰她。
暮云:“嗯。”
她语调稍微和缓了一些,因为伤口的情况比想象的好,应该是真的没怎么碰到水。
“暮云。”谢图南忽然好奇:“当初为什么报医学院?”
“什么?”暮云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贴上最后一块胶布,暮云起身,把换下来的纱布都扔到垃圾桶,整理茶几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