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遇的父亲笑着打趣随遇,“男朋友吗?”
“嗯。”
“我看着怎么那么像我以前见过那个。”
陈晨推了随周一把,啧了一声“你会不会说话?!”
随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脸窘迫。
宋淮安走在旁边,推着行李不说话。虽然有些不开心,但也没什么,毕竟五年这么长,她找别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没有资格要求她做什么,相反,她能回来,他已经很高兴了。
但随遇说:“就是他,同一个人,没变过。”
轰,他的世界繁花盛开,灿烂美好。
他想说,我也是。是你,同一个人,没变过。
随周碰了碰他的肩膀,对他说,“好小子!”
他说,“谢谢您!”
是的,谢谢您,把这么好的随遇带来这个世界,把这么好的随遇带给他。
随周听到他的回答,满意地发出了爽朗的笑。
随遇走在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没有说话。
随周虽然和柳卓离婚了,但显然两人的关系还很不错,所以回来的第一餐,还是大家一起吃的,也算是宋淮安第一次正是见父母了。
柳卓还给陈晨准备了礼物。
但显然没想到宋淮安也在。
随遇介绍宋淮安的时候,只说“这是宋淮安。”
但大家都明白这其中的关系。
俞铭欣赏宋淮安,但并不妨碍他看不起宋淮安,但他毕竟不是随遇的亲生父亲,所以并没说什么,只是礼貌地握手,礼貌地互相认识。相比俞铭的礼貌和克制,俞江年可是把不爽都放在脸上,一脸不屑。
柳卓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她还挺喜欢宋淮安的。仪表堂堂,文质彬彬,浑身上下透漏出一股精英气息,很能唬得住人。
“哎呀,你这小孩,怎么都不说,我礼物都没准备。”
随遇拉着柳卓坐下,瞄了眼正襟危坐的宋淮安,忍住了笑,说:“不用,他什么都不缺。而且就算给,也是他给你的。”
“这怎么能一样呢!”
“没什么一样不一样的,反正我也没让他买礼物,你送了,他还不好意思!”
是的,宋淮安也没买礼物,随遇特意吩咐的,但是宋淮安还是买了两瓶上好的酒来。一瓶陈年酿酒,一瓶红酒,喜欢喝哪个都有了,想得还挺周全的。
这顿饭吃得挺融洽的。俞江年虽然不喜欢宋淮安,但毕竟是在长辈面前,他也不好发作,更重要的是,宋淮安挺会做人的。待人接物没话说,对随遇也好。
随遇爱吃鱼,他就帮她挑好骨头,然后再给她吃。而且也不是明晃晃,昭告天下“你看,我对她多好”这样做作的动作,而是一些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他要不是坐得近都看不见他们的小动作。
宋淮安把鱼夹到自己碗里来,然后挑好以后,就用手肘碰一碰随遇,随遇就会很默契地伸出筷子到他碗里来夹,动作很小,不认真观察都看不出来。
吃虾的时候也这样,所以整个餐桌上,随遇虾吃得最多,但装残羹的碟子里一个虾壳都没有,而宋淮安,一只虾没吃过,但是碟子里全是虾壳。
其实俞江年不知道,宋淮安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细心的。
他不会谈恋爱,随遇是他第一个女朋友,他从小也没有被人疼过,很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的,包括今天这样的举动。
随遇喜欢吃鱼,但是很烦挑骨头,所以很多时候要么就直接吃吃味道就算了,吃得很粗糙,要么有时候直接卡着鱼骨头。
小时候,随周会帮她挑骨头,长大了,随周工作忙起来了,就很少能这样帮她了,久而久之她就很少能认认真真地吃鱼了。
有一次随遇和宋淮安出去吃饭,同行的还有宋淮安的同学。随遇也这样吃鱼,被宋淮安的一个同学看见了。他的那个同学,家里条件不算太好,见了随遇这样吃鱼觉得浪费,就提醒了她几句。
随遇原本没觉得自己这样吃有什么毛病的,至少和宋淮安一起吃过那么多顿饭,宋淮安也没说过她什么,但是现在经那位同学这么一说,她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但面子就是这么奇怪。你要是被人这么一说,就不吃鱼肉了,你就会寻思着别人会不会觉得你小气,虽然别人可能并不会这么想。
所以随遇又夹了一块鱼肉,这时候就出事情了……她卡着鱼骨头了……
后来是宋淮安送她到医院把鱼骨头取出来的,但这么一次之后,宋淮安也知道了随遇不会吃鱼的事了,之后每次吃饭都会帮她挑。
你看啊,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学的,比如怎么去爱你这件事。
五一劳动节,中国都放假,随周也就跟着放假了。可能是五年都没怎么回来了,所以一回到来就和随遇到处逛逛,吃吃喝喝,但中国一到放假到处都是人。玩了一天下来已经哪都不想去了。还剩一天假期,原本随遇还想和宋淮安两个人好好在家待会儿的。但是宋淮安似乎没有空。自从五一那天吃了顿饭以后,就去忙了,也不知道忙什么。
躺在床上,看着微信,聊天界面的最后一条信息还是昨天晚上的,已经过了一晚再加一个早上了,不知道在干嘛呢,信息都没一条。
最后一天假期了,都没有好好见过一面,也差不多饭点了,这时候打电话过去应该不会打扰到他吧!手比脑快,还没思索玩,电话就打出去了。
“嘟嘟嘟……”没人接。
再打
“嘟嘟嘟……”没人接。
最后一次
“嘟嘟嘟……嘟”没人……
“喂,你谁啊!”
乒乒乓乓,还有这种粗鲁到不堪入目的字眼满天飞。
“你好,我找宋淮安。”
“呵,宋淮安啊,他没空!”
“额……请问你是谁吗?”
“嘟嘟嘟……”电话挂掉了。
担心,害怕,恐惧
随遇又重新拨打了他的电话,
“嘟嘟嘟……”
就在随遇以为没人接的时候,通了,是宋淮安的声音,但背景里的嘈杂,还有各种粗鲁的对骂声已经飘得很远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像是故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一般,“我现在在外面工作呢,我待会打给你好吗?”
“嗯……”她虽然不太相信,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嘱咐他,说:“小心。”
“嗯。刚才是一个案件里的人,吓到你了吗?”
“有点,你自己小心点,差不多饭点了,别忙起来忘了吃饭啊。”
“好,我回去给你打电话。”
其实和随遇通电话的时候,宋淮安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也一天没合眼了。一堆破事儿。
他把这一切都形容成是案件,他自己也是这个案件的一部分,他有时候也忍不住想,他要是这个案子的法官,那么--都去死吧,都判无期徒刑吧,眼不见心不烦,判死刑吧,永生永世都别做人了。
回到屋里,李敬--他的亲生母亲的现任老公跪在地上拉着他裤脚,给他磕头,堂堂七尺男儿,五十几岁的大男人,哭得泣不成声,哀求他:“淮安,求求你,看在你妈妈的份上,帮帮我,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了。我以后不赌了,真的不赌了,你救救我吧!啊,好吗?”
宋淮安一脚踢开他,板着脸,走到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李知礼房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而是看着他的母亲--赵琳在房间里握着他妹妹的手,两个人相拥而泣,而他这个满打满算也才23岁的妹妹的男朋友,叼着一根烟不为所动地坐在一边看着她们。
而李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又爬到他脚边了,扯着他的裤脚,又在重复着那一套万年不变的措辞。
“淮安,求求你,看在你妈妈的份上,帮帮我,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了。我以后不赌了,真的不赌了,你救救我吧!啊,好吗?”
……
没完没了,看不到尽头的绝望。
烦,真的烦。
更多的是从心底里感到的无力感
“孩子你要打掉,我可以出钱,你要是想生,我不会再管了,我也管不了这么多。”
他的妹妹瞪大了猩红的双眼剜着他。
而他的母亲呢,也一样,不过不同的是,他妹妹不敢骂他,但是他妈妈敢。他最亲的人用最恶毒的语言在骂他,她说:“宋淮安你怎么不去死,那是一条人命!他将来会有疼他的爸爸妈妈,还有疼他的外公外婆!他不像你,没人要的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