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英国的时候,春运已经开始了,一家团圆,难道不就是最大的年味儿吗?
年末,向来是飞机场最热闹的时候,大都数人都是赶飞机。北城是个繁华的都市,偌大的北城装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追梦人。这些人平时没什么,个顶个的能干独立,但是一到过年儿,又个个都是妈妈的好孩子,恨不得肩上插上双翅膀飞回家里团聚。
刚进飞机场的时候没感觉,一来到国际登记口,差距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是这儿为数不多的中国人,其他都是来北城打拼的外国人,趁着公司放年假回家的,而其他中国人也是一家几口的,可能是趁着过年放假出国旅游的,像她这样的孤家寡中国人,只有她一个。
没有送行的人,谁都知道她要走,但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
上了飞机,空乘要求手机飞行模式前一分钟,随遇才挨个儿发了信息说,她去英国了。
发完信息以后,她开了飞行模式,心烦意乱地带上眼罩休息。
视觉变得模糊一片,其他感官就都变得敏感起来。飞机起飞了,飞机平稳飞行了,右边的那个男人在咳嗽,前面的一个小朋友在吃飞机餐……
她很清醒地感受着,巨大的孤独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压得她喘不过气。
到了伦敦是傍晚的6点了,天像刚蒙上一层黑纱一样。
来的时候,是中国的夜晚,到的时候,也是伦敦的夜晚。好像她没有回过北城一样,又好像她刚到英国一样。
她环顾四周,觉得很满意。
嗯,果然是日不落帝国,一点年味儿都没有,真好!
回到公寓,简单收拾了一下,已经9点多了。去了楼下买了速食披萨,再回公寓已经10点了,再洗漱一下,等她真真正正躺在床上已经是11点了。中国那边是7点,一个是黑夜,一个是白天。8小时的时差,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打开手机,很多信息,她都一一回了。然后又是睡眠度过漫长的黑夜。
因为时差的原因,她成功地避开了所有过年特有的嘘寒问暖。
但唯独避不开宋淮安的。宋淮安为了迁就她,每天按着她的英国时间来找她聊天。
年,是属于那些一家团聚的中国人的。
在英国,她虽然还是中国人,但却有了不过年的资格。没有人会跑过来问她,“诶,怎么不回家过年啊?”“过年有什么安排啊?”“你今年过年去哪呀?”……
英国普普通通的中午十一点,此时在八千公里外的中国正是晚上7点,欢乐的除夕夜,联欢晚会,一家团圆的祥和。此时如果从卫星上看中国,应该是烟火灿烂的吧。
下午四点,给通讯录里所有的中国人都发去了祝福短信,收到回复,收到红包,然后又开始准备她的晚餐。
一觉睡醒,收到了很多过年的红包和祝福,一下子,她的微信突然变成了富婆。
真是波澜不惊的一个年,跟她过去的五个年一样。
今天不想自己煮饭,于是出去吃个饭,顺便参观博物馆,回家时再买点麦当劳,这就是她的年。
只是宋淮安的突然出现改变了这些计划。
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公寓门口,看见她时,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不可否认,他的出现,很惊喜,也很意外。她脸上应该也带着掩饰不住的开心吧!
进了门,他就从背后抱着她了,急切的,带着浓烈的思念的。
他亲她,带着热情,带着爱意,浓烈地,粗暴地。
他亲吻她的耳垂,在她耳边用沉稳的嗓音诉说着动人的情话。
他说:“我很想你。”
宋淮安没有告诉随遇他是怎么来的,因为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能看见她,他们之间的距离伸手就能拥抱。
他贪婪地仔细地打量着这间公寓,并不大,很多东西虽然没有很新的感觉,但都被打理得很妥帖干净。客厅有一张深灰色的布衣沙发,沙发两边摆放着一盏立式台灯,靠墙处是一个书桌,大都是随遇的专业书,桌子上还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好几本摊开的专业书,还有一支没有盖盖帽的钢笔,应该是今天早上用功过后的痕迹。
书桌底下是乱糟糟的一片,有她的显微镜,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实验工具,岩石之类的。原本用来放电视的地方也没有电视,甚至连电视柜都没有,反而是放了很多书,一沓一沓都放着。表层还有一张白色的防尘布。墙上挂了些简线画,很抽象,但很有艺术感。
阳台不大,角落边上有盆枯死了的绿植,还有还几盆顽强生长的仙人球;从阳台上能看到街对面的超市,还有咖啡厅之类的,现在还是上班时间,街上并不多人,但依然能听到几句纯正英式发音的英语。
虽然未窥全貌,但这就是随遇住了五年的地方。他走进这里,好像要从这里窥探她的这五年时光一样。
随遇从厨房给他端来一杯水,他们共同站在阳台,看着对面的商店,她问:“怎么样?”
他喝了口水,说:“挺好的。”他又说“你还没来过,回去之后来我家看看吧。”
“嗯。”
宋淮安自己跑到对面的超市买来了许多做饺子的材料,打算今天为她做一顿饺子。
随遇没吃过他做的饭,但是对于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有信心。
宋淮安自己一个人在厨房捣鼓了一下午,中间又出去了超市一趟,补买了些漏买的材料。
随遇坐在书桌前也不管他怎么闹腾,带着耳机自己看自己的书,自己做自己的研究。
等到了晚上,宋淮安又去了超市一趟,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才让随遇洗手吃饭。
宋淮安做了很多饺子,玉米馅的,胡萝卜馅的,鸡蛋馅的。卖相很好,闻起来也香,他调的调味料里没有葱花。他给她每一样馅儿都夹了一个,他说:“新年快乐!”
在没有鞭炮,没有春联的英国,他和她过了一个年,只有两个人的年。
她知道对面超市没有擀面杖卖,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当她看着他做出来的这顿饺子才更加觉得感动。
她问自己,你还生气吗?
不,她不生气了。她向来是个好哄又心软的人。更何况是对着宋淮安呢!
那她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呢?
她说不清。就算是答应了宋淮安的复合,她知道她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对待宋淮安了。
她知道,宋淮安更知道。
他知道她在逃避,所以他追过来了。
随遇这个人,说得好听是什么都能放得下,说得不好听就是什么都有办法逃。
你不逼她一把,她能逃到世界末日。
他们之间,是随遇先暗恋宋淮安的,也是她先追的他。
随遇喜欢了宋淮安很久,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高二,见到他第一面开始。她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觉得,有谁会不喜欢这个男孩子呢?他不仅皮囊好看,更加重要的是,他真的很优秀。多优秀?学习好,待人接物也没话说。那时候他像一朵高岭之花,很多人喜欢,却因为完美得不像个凡人,所以没有人敢去表白。
暗恋一个人就是这样,总觉得他很完美,总觉得自己配不起他。
随遇也是。所以她努力学习,想要变得跟他一样优秀。
宋淮安常年包揽文科班的第一名,还有各种竞赛班的比赛,文体活动上也常常能看见他的名字。他就是那种分到哪个班,哪个班的老师做梦都能笑醒的,德智体美全面开花的学生。
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为了配上他,随遇也努力学习。
高考百日动员大会的时候,不止动员了同学们的学习激情,也让随遇内心蠢蠢欲动的情愫喷薄而出。
那天正好是宋淮安值日,这是随遇知道的,所以为了表白,她去了宋淮安班门口堵他。
她写了一封很短的情书递给他,她跟他说:“我一定会追上你的。”
之后,随遇没再找过他,只知道他没来参加一模,失去了了保送名额跟她们一起高考。他们之间平静得好像认识过一样。
随遇想要知道宋淮安的消息从来不会去问他,而是会跑去问张耶。
是张耶跟她说,宋淮安要考海城大学的,随遇才报的海城大学。
到了高考完以后,随遇才加的他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