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很少发脾气, 洛筝现在还记得的一次是在庆南的医院里那一次,但是他很快就好了。
这次不是,他现在冷着脸。平时有眼镜遮挡,对他五官的细节会忽略掉,其实他的五官生的很锋利,沉下脸来的时候,眉眼间的冷气凌冽如尘封的冰川,眼神也冷硬得让她陌生。
现在两人还维持着搂抱的姿势,完全不是吵架该有的样子。秦深手上用了很大的力,隔着冬衣,她都感觉自己的腰会被他的手臂掐断。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你自己回去冷静一下吧。”边说,她把原本揣在他怀里的手拿出来,想要把他推开。
秦深就那么抱着,不松手。
他表白的时候也是这个无赖样子,她不同意,他就一直抱着。
她现在很恼火他这样,推了两下没推开,她有些无力,眉头蹙起,看着他:“秦深……你到底要我怎样?”
“你知道的。”
“那我要说不行呢?”洛筝也沉声。她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秦深越是逼迫她,她越不愿意。先前还可能要哄一哄他,现在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了。
轮廓同样锐利的喉结轻颤了颤,秦深直勾勾地看着洛筝的脸。
她沉着脸,看了他一眼,便转开脸,态度再明显不过,这事她不会妥协,在她那里一点商量都没有。
维持着这样一个本应该暧昧但其实冷淡的姿势,就这么僵持着。
他们在背风的地方,还是有冷风溜过来,将洛筝的头发轻微地刮起。
就近的路上有车驶过,车前灯突然亮起,驶过减速带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也有行人走过,边走边说着话。
“如果我是你初恋的话,你也会这样对我吗?”
虽然洛筝就在他跟前,但是他总觉得她不是自己能够抓得住的人,她有自己的个性,他除了去适应她,好像别无他法。他其实想,哪怕她能因为他,妥协一次也好。
“这跟初恋又有什么关系?秦深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他抿了抿唇,“我在你眼里始终还是那个好赖不分,逼得你在前男友那里尽情吐槽的小孩儿,是么?”
不知道是吹了冷风受凉,还是给气得,洛筝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秦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真能把她给气得半死。她知道年龄差是一个问题,但没想到在秦深这里,他会有这么多莫名其妙过敏的地方。
她抬了抬手,让他打住:“秦深,我在别人面前吐槽你,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但那时候,你的确是对我有敌意,我讨厌一个对我有敌意的人,有问题吗?以前是以前,都已经过去了,如果我还讨厌你的话,我为什么要答应跟你在一起?”
默了默,她语气放软了些,说:“你有什么问题,今天一并都说出来,都解决掉。助教的事情,我这学期结束会去辞掉。以后我也不在别人面前吐槽你。还有,如果你介意我以前有过男朋友,我一早就跟你说过,我有前男友,你是接受的。他当初劈腿了,所以我也不可能和他复合,你知道我一向记仇。”顿了顿,她问,“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秦深不答,洛筝提的那些解决方案并没有让他如释重负。
洛筝真的有些累了,她讨厌聒噪的男人,可是秦深这样的性子原来也会让她心力交瘁。
她这回推他,终于能从他怀里出来了。
后退了两步,她双手把衣服拢了拢,然后盯着地面看。
秦深比她小,她会刻意地去让着他,所以都闹得这么僵了,她并没有转身就走,站在原地回想着他刚才的话,像做阅读理解一样地,她在猜他到底为什么要像今晚这样?总不能是太无聊,跟她找架吵。
吵架会让人气血上涌,晕头转向。而冬日的冷空气,却能让头脑逐渐清醒。看起来,在机场那天,秦深已经猜出来何润一就是她前任。是不是从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不满了?
她缓了缓,才问:“你到底是讨厌何润一,还是讨厌我有前任?”
“都讨厌。”
“你生气就是因为这个?”
他垂着头看着地上,脚尖在地上来回摩擦,又不说话了。
看来就是了。
她语气淡淡地:“你要是讨厌何润一,我跟他没可能,于佳,你见过的,跟他订婚了,所以你放心。但如果,你讨厌我有前任,那我真的没办法。”
何润一没出现之前,秦深答应的好好的,在人前不公然承认情侣关系。
他突然反悔,总是应该有个起因的。
“你不说话我可走了。”她现在很烦他这样,有那么难选吗?
如果他讨厌何润一,那他是吃醋了。
如果他讨厌她有前任……
她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三,二,一!
算了。
她心里骤然蹦出这两个字。
她现在头疼,不想跟他耗了。
“你回去吧,要锁门了。”
撂下这句话,洛筝转身便往梅苑去,现在不光太阳穴跳着疼,眉角都疼。
占有欲,谁都有,他吃醋的话她可以理解。
有什么难选的?就是因为他介意她有过前任,还有他话里话外初恋,前男友之类的词。
他不喜欢,那她有过前任的事实就能抹掉吗?
既然抹不掉,他又不能接受,那算了,趁着可能还没那么难分开。
……
秦深本来是说都讨厌,可是谁怪自己来的晚了一步。
于是他讨厌的点变成了,洛筝的前男友是何润一。
洛筝没等到他的回应,转身走了,身影走到路灯光照耀的亮处。
他以为她会回头。
走到五步的地方,她没有。
走到十步的地方,她还是没有。
十五步……
二十步……
她根本没回头,连脚步都没顿一下,一直走到拐角,背影看不到了,秦深站在原地,蓦地泄了气。
他有些后悔,刚才不该把她松开,那样他有足够的时间考虑,然后给她答复,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或许明天还可以再见面,一起吃午饭也说不一定。
可是,唯一的一次,他倔脾气上来了,为什么洛筝就不能退一步?为什么她就不能哄他一次?
站在原地老半天,他好像灵魂归位似的,赶紧迈开步子追上去。
洛筝走的很快,校园的路上早就没了她的身影,她已经回去了。
他在冬日的冷风里大口喘气,耳朵也跟着嗡嗡地乱响。
回了宿舍,他的手机安静的好像断电。
他给洛筝发了“对不起”,她没回。
等了一晚上,没等到她的回复。
到周一,洛筝依旧没回复他。
以往也有一两天没见着面的时候,但是网聊不会断,随时能找到人。
秦深周一下了课就去实验室,熟门熟路,但是洛筝并不在。
岑学姐在,跟秦深说洛筝请了假。
至于为什么请假,岑一微顿了一下,脱口而出的是“不知道”三个字。
秦深盯着岑一微看了一眼,苏明谦说不会撒谎的人撒谎时候的特征,她身上都有。
岑一微心虚地弯了弯唇角,以为秦深还要说什么,他只点了一下头,跟她道了谢就走开了。
岑一微退到实验室里,一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洛筝不过是让她撒个谎,她看到秦深听到“不知道”之后的表情,仿佛自己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差点就要跟他实话实说了。
秦深转头就找到陶楷,男生之间说话,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岑一微也没给陶楷提前知会,所以秦深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洛筝周六晚上头疼进医院了,是室友送过去的。回头就请了假,在家休息,假还是岑一微帮忙去院里请的,周一的课都没来上。
秦深敲了好几下门,来开门的是朱屿。
一开门,朱屿的眼神就免不了意味深长,脸上似笑非笑的。
朱屿有一段时间不在,但是信息知道的不少,毕竟有邵乐在。
洛筝口中亲戚关系复杂的弟弟,突然就成了她的男朋友,她的眼神多意味深长,都是可以理解的。
“来啦?”朱屿眉尾轻扬。
“嗯。”
“她还睡着呢。”
朱屿跟着秦深走到洛筝卧室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应。
秦深按了门把手,没反锁,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