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吸了一口气,没再话赶话继续说,而且他说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力。
“八岁也还好,本来男孩儿比女孩子懂事就晚一些,年纪大一点才懂得疼人,对吧?”
“对,是这个道理。”
在长辈那里,年龄差八岁并不是什么问题,七嘴八舌地争相表态。
秦深向来不爱和人争辩,而且和他意见相左的都是长辈,这会儿只是听着,眉头却不自觉拧起。电视机里,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倒计时,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外面烟花爆竹的声响连绵不绝,璐璐不玩游戏了,跑出去放烟花,秦深把手机收起,也离开了房间。
一到过年,老人就恨不得所有子子孙孙全回来,一个不少,而且人越多越好,也不管家里能不能住得下。
秦家有五兄妹,这回都是拖家带口地回来,而且还有其他一些亲戚也来了,屋里房间少,床铺紧张。
怀里的小猪暖宝宝凉了,洛筝就从天台上下来。几个房间里都有人,唯一空着的一张床是秦家老爷子的,她自然不能去睡那张床,四下搜索了一会儿,只能躺到客厅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她身上盖了一床毯子。
初一这天拜年,尤其这村子里面,很多都是同姓,多多少少都沾点亲戚关系。洛筝的后爸就带着璐璐去给二爷爷三奶奶之类的长辈拜年,秦深和他爸妈好像也去了。
洛筝是外姓人,她不想去,陈敏慧不勉强,随她自己玩。
山上虽然气温比较低,但是风景好,有很多参天古树。
吃过早饭,洛筝把围巾围上,打算去山上转转。
路上也会遇到三两个人,但是互相都不认识,也没人打扰她。
山上有稻田,收过稻子之后,稻草被弄出一捆一捆的,在田边的树下堆叠,形成草垛。洛筝在山上转悠了一段时间,便找了个干草垛靠着,屁股下再垫一束稻草。
盘腿坐着,她掏出手机,发现这里信号竟然满格,便顺手给几个朋友回消息,也一并通知叶南,活儿得拖一拖,她回头得先测试一下,才能继续。
正打着字,一个陌生号码来电,归属地津市,是她大学的城市。
她没多想,按了接听,对面人一说话,她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立刻就沉了下去。
“你先别挂,你听我说几句。”何润一未卜先知似的,她原本要挂电话的手指停住。
“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跟你道歉。”
她有些无奈:“何润一,新年第一天,你这是找我晦气?”
“筝筝,我没想过你能原谅我,但是我得解释一下,你都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我跟于佳早就不是那种关系了,都是误会。”
“嗯,你觉得是就是吧,跟我没关系,我们已经分手了,还记得吧?大吵一架,一拍两散。”现在看来,用“大吵一架”就轻飘飘地概括,那段时间对性子淡薄的洛筝来说,简直噩梦。
何润一和于佳轮番来找她,甚至离考试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她放自习室的资料被于佳给扔了。如果当时她再脆弱一点,她可能会去砍了这对狗男女。
“我心里只有你,相信我,我跟于佳真的没什么关系了。”真是够情真意切的狡辩了。
她听着何润一一而再的表白,再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自觉,自己心底或许还有一点留恋,毕竟何润一是她第一个男朋友。但是她对他的喜欢已经被这个人的所作所为磨得所剩无几。
何润一讲了很多话都不能再获得洛筝的好感,她语气淡淡,话语简单:“上次我们说好了,算你甩的我,就这样了,好吧?”
一阵沉默。
洛筝叹了口气,手指抽着草垛上的稻草,黯然道:“挂了。”
“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是吗?”
“……”
“还是说,你早就想甩掉我了?因为叶南,是不是?”
倒打一耙的路数让本来还是平心静气的洛筝立刻来了脾气:“何润一你有病吧?为什么你总是要牵扯其他人?”
“你在维护他。”
……
那天,秦深第一次听洛筝骂人,艹ni ma三个字从她口中出来,有种不协调的怪异。看起来,她总是对什么都不那么在乎,随便都行,怎样都可以,不会开怀大笑,也不会歇斯底里。
其实不是,她会骂人,很大声,不留情面。
骂完之后,洛筝愤愤地挂了电话,扭头便看到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的秦深,站在田埂上,目光落在她身上。
秦深愣住。
洛筝也没动,盯着他看。
静止的几秒钟。
伤人的话已经到嗓子眼儿了,洛筝又狠狠地咽回去,小声嘀咕了一句“王八蛋”,不知道是骂何润一,还是骂不请自来的人。
“我没偷听你讲电话。”怕她误会,他扬声解释。
洛筝斜着眼睛扫过去,眼神几乎能杀人。
秦深讨了个没趣,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第5章
在铁路系统里工作,陈敏慧没有其他岗位那样连续的七天假期,初二就得去上班。
过了午饭,陈敏慧回城,洛筝跟着一起。
刚好秦超父子要下山,四人便同了车。
陈慧敏母女坐后排,秦深坐副驾,他爸开车。
山上这边的秦家住的是秦深的外公外婆,他跟着他爸要赶在晚饭前到他爷爷家。他记得小时候,爸妈每年都为先去谁家过年而吵架,后来就不吵了,一年一年轮流来。
秦超历来是个稳重的人,开车也很稳,车子在路况糟糕的盘山公路上行驶的很慢。洛筝把车窗放下来一半,看着外面的风景。对面同样是崇山峻岭,层峦叠嶂,山势比这一边更加险峻陡峭,她盯着那些山出了神,琢磨着,那里应该不会有人居住吧。
秦超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洛筝,笑着问:“洛筝什么时候开学?”
她收回目光,看向秦超:“我们……初八以后就可以去了。”事实上,学校春季开学定在元宵节后,不过她不可能在家待那么长时间,因而提前先糊弄过去。
“真不打算再读书了?”
洛筝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保研的名额下来那会儿,她有跟家里人提过,但是天不遂人愿,保研失败。
那时候秦超还劝过她让她打起精神考研,但是家里其实不太支持她考研,觉得她重点大学出来,找工作足够了。所以,她考研的事都是悄悄进行的。秦超这么问,她当着陈敏慧的面,只能撒谎。
听到她的决定,秦超面上显露出一丝遗憾。秦深朝他爸看了一眼,然后又收回目光。
陈敏慧说:“也不是一定要考研,很多学生不过就是不想就业才考研的。但是人嘛,早晚要出社会,总不能一直躲在学校。”
秦超点头:“这么说也有道理,那洛筝你工作定下来了吗?”
洛筝眸光动了动:“还没。”
“想去什么样的单位?国企,私企还是外企,或者打算考公务员?”
“公务员我就不考了。”她自认为自己不是做公务员的料,“要去什么公司,我等学校春招再看,开学之后应该会先去找一份实习。”
大学里,有做过一些专业相关的兼职,但她的重心是放在保研上的,并没有像其他打算就业的同学早早就找好了大厂实习。工作经历一片空白,到时候春招,要想去名企,恐怕简历这关都不好过。
“嗯,你有自己的计划就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提就行。我不一定能帮你全盘操办,但是国企里有些认识的熟人,能说上话。你别怕开口,现在这个社会找工作并不是完全凭能力,有人脉也是优势。”
洛筝唇角微微弯起,笑着点点头:“嗯,谢谢姑父。”
这些话如果从别的中年男人嘴里出来,洛筝可能会当做是对方夸海口吹牛而已,但是对于秦超,她不会这么想,她知道他是真的在为她打算。秦超对她的照顾从她十来岁就开始了,她不确定是因为亲戚的关系,或是和她亲生爸爸战友的关系,或者二者兼有。
聊起洛筝的事,秦深插不上话,他也并不想插话,一手撑着车窗抵住脑袋,一双眼睛盯着手机,手指无聊地在界面划来划去,沉默得仿佛空气,并没料到话题转到他身上。
“秦深跟你洛筝姐多学学,把心放在学习上,别老是抱着个手机。要是学习成绩下降,手机我得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