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意识到,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甚至还因此失眠了一晚上。之所以后来她没放在心上,是因为那天之后秦深在微信上依旧和她如往常一样的发消息过来,她以为他当时断片了,毕竟他酒量那么差,哪知道都一个月了,秦深都还记着这个。
见她不说话,秦深便找话题。
“你买了童装?”
“嗯,给璐璐买的裙子。”她垂下头,把纸袋里的星空裙捞起来,“她会喜欢吗?”
秦深探过去看了看裙子的样式,然后点头:“她很喜欢这种纱纱的裙子。”
“那就好。”洛筝放心地点头,不过这裙子应该不能亲手给璐璐。
秦凯上午来电话说他放假,晚上会来接璐璐,这一走大概会几天,得等到秦凯假期结束才回来,而她买了后天一早去奉城的票。不过也好,她把裙子给璐璐,没准璐璐不会要,现在正是最怨恨她的时候,让妈妈转交或许更合适。
“比起我,你这个当哥哥的更称职些,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秦深笑了笑:“你们这几天相处的还好吗?”
他还记得璐璐从他家离开的那天,在他怀里说“讨厌姐姐”之类的话,想来她们两人待在一个屋檐下不会太融洽。洛筝为了离婚做了很多努力,这个婚也是尊重陈敏慧的意愿离的,只是最后洛筝落下坏人的名头,对她来说,实在委屈。
“就那样,你又不是没见过。”
出了商圈,过一个天桥,下面就是公交站。
夏天的晚上,街上人很多。
洛筝看着攒动的人影,终究没再将醉酒吻事件重新起头。
如果是一般的兄妹姐弟之间,醉酒而出现这状况,应该是以主动亲人的一方被胖揍一顿而了解这事,秦深不过只是失误,而且已经道歉了,她再提又算什么呢。
到下天桥这段时间,她已经把这事想明白了。
“你哪天走?”她边说边掏出糖盒,还是那个包装,还是茉莉味道。“要吗?”
他抬手在盒子开口出拈了一块糖果含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后天的飞机。”
“行李都安排好了吧,不过也不用刻意带很多,带这阵子的衣服就行,其他的东西要么邮寄,要么在那边买也可以,很方便,学校不像其他学校,D大在市区,离得不远就有商圈……”
想通了之后,洛筝在秦深面前又恢复了滔滔不绝的样子,秦深话不多,就笑着听她说,偶尔会问些问题。
到了洛筝家附近的站,洛筝跟着其他乘客一同下车。秦深坐在椅子上,看着最后一个乘客下去,他突然起身,一个箭步也跟着下了车。
秦深追上来的时候,洛筝脑子里是便是嗡的一声,她现在敏感得不得了,刚刚才想明白的事,她怕又要开始不清不楚。
她对秦深到底是什么,而秦深对待她又是什么。
如果秦深只是照旧把她当姐姐,她多心便是龌龊。
如果秦深把她当姐姐角色之外的女人,这种状况会令她惊惧,她想逃。
“洛筝姐,车站离你们小区还远,我送你到小区,放心一些。”
秦深迎着路灯光小跑过来,一边说,脸上还带着笑。
橙黄的路灯光落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仿若打上一层光晕,如同太阳光。
他现在,准确的说,是从刚才上车两人有说有笑开始,他就成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明朗的少年。
她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看着他跑到跟前来。
“走吧。”
洛筝点了一下下巴,两人并排走着。她心口一阵鼓胀,不知道充斥着什么,但让她又开始心神不宁。
虽然已经快九点,暑气还没完全下去,走了一段路,额头就已经开始冒汗。
路过奶茶店,秦深去买了两杯冰奶茶。
“以前几乎没听你说起过你外婆。”
洛筝后天去奉城,是要转道去外婆家。一年回不来几次,这次妈妈的事解决,外婆那边她也要去给个交代。这事本应该由陈敏慧来,但是工作走不开,洛筝就是个传话的。
对于离婚的态度,老一辈自然还是保守的,但是一想到秦家拿洛筝当外人,对陈敏慧苛刻,甚至对亲生的女儿也并不喜欢,舅舅一劝说,外婆也就不再反对。
“嗯,你也没问啊。”
秦深弯着唇角,他今晚一直眼中含笑。
洛筝瞥他一眼,有些无奈。
到了小区外面,洛筝站定:“这儿离你家两站路,打车回吧。”
“行,你进去吧。”秦深倒退着朝她挥了两下手,还没走出去两步,小区门口停着的车上就走下来一个人,是秦凯。
“舅舅。”隔着几步开外,秦深叫了秦凯一声,对方朝他看了一眼,没有反应,径直朝洛筝的方向去。
“洛筝,我们聊一下。”
洛筝站在原地,她不知道秦凯现在怎么会在这里,按道理秦凯应该在几个小时前就把璐璐接走了,而她为了避免和他打照面,下午不在家里待。
现在称呼什么都叫不出口,洛筝便直接将称呼省掉:“您说。”
秦凯并没有说事,先对她一番质问:“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为什么没接?因为秦凯的电话已经在她的黑名单了。
陈敏慧和秦凯闹离婚的这几个月,秦凯只要得了空闲,就会打电话过来。说的话无非就是那些,这一次是请求洛筝劝劝她妈妈,下一次或许就是对她破口大骂,说她白眼狼,养了她几年,最后她却撺掇他们两口子离婚,丝毫不顾妹妹以后的生活。
离婚手续办了之后,秦凯依旧频繁来电话,不分时候,十次最多能接个两三次,前天秦凯喝醉了打电话过来骂她,也就是那天,她把号码拉黑。
要说她绝情,她这人就这样。
不过,这个时候不好直接伤人脸面,她扯谎:“没听到。有什么事您说。”
一段时间不见,秦凯瘦了很多。不分男女,离婚都要给人扒层皮。但是洛筝现在心能硬的起来,只要在脑子里回放妈妈住院,或者她被秦凯辱骂的片段就行。
秦凯把脸上的汗抹了一把,说:“我问你,离婚上法院,第一次都不会判离是不是?”
“这个你要问律师,我不学法。”
秦凯眉头拧成疙瘩,眼眶瞪着,看起来气得不轻:“你那个律师同学会不跟你说?你学的跟个人精似的,也就是你大学生,你读书多,就来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
洛筝不清楚秦凯是怎么听说到这条隐形规定的,但是现在离婚已成事实,她就当再让秦凯发泄一会愤怒,骂就骂吧。
秦深没走,站在洛筝身边,这会儿插话了:“舅舅,你消消气。”
“你躲开。”秦凯把他推到一边,继续质问洛筝,“你跟我句实话,你到底是有多恨我,这么害我?我这么大年纪了,你是不是要我死?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妈妈,我找了个二婚,还带着女儿,家里多少人反对?我付出那么多,你都没看到,你就只看到我做错的事?做人不能像你这样,洛筝!你比你妈心狠,心狠的多。”
这些话,洛筝已经在这几个月里听过无数遍,她也是后来才意识到,秦凯属于把所有错误都归咎到别人身上的那类人。
她看向秦凯的眼神是冷淡的深沉:“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并不是我心狠。如果你早知道可能离婚收场,当初就对我们母女好点,不说对我好一点,你让妈妈少在公婆那里受气总是可以做到的,你知道奶奶那个人的尖酸刻薄吗?
至少,你可以不让我妈因为强迫生儿子而频繁流产,如果再流产几次,你才是要她的命。还有我爸的赔偿金,你真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们的心思?你真以为是你打了我妈那一下,她才离婚的吗?你从不不反省你自己都做过什么,从来都不。”
这些话,洛筝以往并没有直接地对秦凯说过,她就算发疯,也只在过年老太太面前有那么一次。这些话对长辈说,对曾经的亲人说,总是伤人又残忍的,这次她总算一口气说出来,如果秦凯长了耳朵,他就再也不能继续装傻下去。
然而洛筝还是太年轻,太想当然。她的话并不能让秦凯反省,只会让犯错的人恼羞成怒,抓狂疯癫。
话音落,秦凯冲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