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先进去,关好门别出来。”
宋阁老一看到这个妇人,原本就不甚好的脸色更是糟糕到了极点,他急忙挥手将人赶了回去。可就在妇人听话打算转身离去之后,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原本被绳子拴着的猎犬竟不约而同地挣脱束缚,围着这夫人不停地绕圈、踱步,时不时还张嘴吐舌喘息几声,其声闻之令人毛骨悚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震住了,尤其是被团团围住的妇人,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这、这......老爷,这究竟是......”
“夫人莫要惊慌,到为夫身后来。”宋阁老轻声安抚了一句之后,便偏头对左右道,“去把夫人带过来。”
玄武卫几人互为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三哥”随即喝道,“别动!夫人身上一定有东西!宋大人,请勿干扰玄武卫查案。你过去。”
“我看谁敢?!”
“......呃,我等确实不敢。”几人原本正要上前,却忽而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的古礼,不由得定在了原地,方才的气焰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但我等可将此事如实禀明大人,有请大人定夺。”
“不必。”
“什么?”
“你们都忘了吗?大人曾派人传话,称我等可便宜行事。夫人,失礼了。”
第四十七章 吉服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宰相夫人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却又被身遭的猎犬团团围住,顿时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再动,只得拿求助的眼神瞟向自己的夫君。
就在这时,“三哥”突然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他骤然出声,喝住想要上前的兄弟们,随即低低询问,“夫人,不知您身上可有香囊一类的物什?”
“有、自然是有的。”
“那么可否解开与在下一观?”
不多时,妇人便拿出一个做工精良的球形香囊,使婢女呈过去。玄武卫众人依次传看一遍,齐齐眉头紧皱,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们眼神交换了一下,“正是此物,带回去。”
自打那日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之后,楚临秋便仿佛转了性子一般,成天半靠在床上休养,两天不曾踏出寝室一步,对外面发生的一切纷争也是持漠不关心的态度,只偶尔听取属下的汇报。
但即便如此,他也能调动玄武卫的一切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在京城的所有达官显贵的府上转了一圈,找出不少有利的证物,甚至抓获了一些人,并将其投入审刑院。当然,为了堵上悠悠众口,他连自己的宅邸都不放过。
在这么一连串令人喘不过气的强压动作之下,京城里那些煞风景的声音总算降下来了,在此连环大案中受到冲击的世家与朝廷大员表面不说,心里也在暗自庆幸玄武卫找到了这么多证物,他们不用再终日惶惶不安了。
“宋夫人与其他人的说辞是一样的,声称那球状镂空香囊是一个云游高僧给她的。如今这僧人早已不知所踪。”
“是的,属下在其经常出没的地方问了数十个人,均弄不清此僧来历。他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蹦跶两下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属下推测......”
“这一定是个假僧人!没准杀人的恶徒就是他!”
“......”楚临秋只手端起瓷碗正想喝药,冷不防听闻此言,直接手腕一抖,抬眸瞥了一眼单膝跪在床前的三人,悠悠开口说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结论。”
“大、大人恕罪!属下定然全力而为,揪出此人!”
“你们只剩一天时间。”楚临秋淡淡道,他语调平静,甚至都无法察出生气的情绪,但听的人却莫名生起了白毛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逐渐扩散。
“是!”几人忙应下,单手撑地头也不敢抬。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楚临秋却莫名地抿了一下嘴角,眼里露出些许笑意,他将药碗重新搁置在身边的小几上,轻声问道,“紧张什么?又不会吃了你们。”
“......”几人听到这话,却抖得更加厉害了。
“出去吧。”
“那大人!审刑院的那几位......怎么办?他们现在咬死什么都不知道。”
“大婚后我自会提审。”
“这......”几个人暗中互望了一眼,都想问大人您成婚后不多休息几天吗?一刻都不得消停也太惨了吧......更何况提审犯人这般腌臜的事,怎能留到良辰的次日去做呢?这、不详啊!
但他们掂量了一下自家的大人的脾气,最终还是明智地选择一言不发,起身离去。
对楚临秋来说,他做事随心所欲,不拘礼法,还真不在意这点小事。能让他头疼的从来只有日渐逼近的这桩“好事”。
七月廿五日的午后,延绵数十里的红妆将分别从楚、萧二府出发,绕城一周送往新宅,声势浩大,盛况空前。圣人为了亲眼见证他们的结合,会亲自登上开阳门的最顶端。
此为无上的荣宠,可是楚临秋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意味着,自己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萧岑亦如是。
那日年轻的定南侯在自己耳边说的话,楚临秋未必没有触动,他只是惯于隐藏情绪,然后暗中思忖这人是出自真心,还是与“容华若桃李”一样,是随口说来戏弄于他的。虽然当时光线昏暗,但不知为何,楚临秋却仿佛能看清他眼中的真意。
萧岑对自己......?怎么可能?
楚临秋面上逐渐露出些许疲倦之色,良久后,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暗道自己果真是魔怔了。
......
廿一日,休朝。
卯正,晨光初起,有一人步履匆匆,穿梭于雕花回廊之中,他的脸上愠色未消,似要去寻什么人兴师问罪。
“楚大人,你给本侯解释一下,余右年老先生是怎么......”
萧岑气势汹汹地推开门,不等质问,就冷不防看到了楚临秋背对着他站着正在试喜袍。他一时就像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失去了言语,只能扶着门框,瞪大双眼愣愣地瞧着这挺拔瘦削的身影。
楚临秋此时被两个婢女伺候着刚刚合上腰带,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下意识地抿嘴一笑,竟是宛如春风化雨,直令天地失色。
他一对黑眉斜插入髻,眼尾上挑,鼻梁高挺,本是凌厉张扬的相貌,今观其身着绛色吉服,才知这世间原来真有天神一般的人物。
二人的吉服是奉圣人之命,特别按照一品大员婚嫁的规格赶制的,请了全陶都最好的绣娘没日没夜做工,这才赶到大婚前数日完成送过来。
无论是前后襟用暗金色丝线绣着的精致牡丹及云纹,还是腰带正中嵌着的瑞兽玉饰,自然都是十分华贵精致,令人惊叹。
“你、你......”萧岑内心受到剧烈的冲击,以致表情已经完全凝滞了,他抬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楚临秋半天,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最终还是楚临秋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动开口询问,“侯爷匆匆而来,想是遇见了什么急事。”
“你......你怎么穿上了?”萧岑话到嘴边回转了一下,再出口时便已变成了这句,且而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竟悄然爬上绯红。
第四十八章 买卖
“......”楚临秋弹衣的动作一顿,眼神中浮现出些许错愕,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回道,“礼部方才所送,楚某觉得试试也无妨。侯爷不......?”
“不、不了。对,本侯是来问你,”萧岑总算找回了自己的一丝理智,他突然大步走到楚临秋跟前,微仰着头看他,一字一顿地问,“余右年老先生是怎么回事?余宅老管事的说,都指挥使大人一大早就派属下把人带走投了大牢,京城时下议论纷纷!你怎的还有心情在此试喜袍?”
“......”一听这话,楚临秋便知这人是兴师问罪来了,他原本尚可的心情一下子就阴郁了下来,就是眸色也不自觉暗了暗,甚至闪现出危险的光芒。
他不答反问,“侯爷去过余府了?可是那家人对你说了什么?”
“他们没有说什么,是本侯自己要管。余老先生是祖父生前好友,为人襟怀磊落,温和敦厚,敢问楚大人,他究竟做了何大逆不道之事,以致玄武卫要这般对待于他?连个招呼也不打,直闯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