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寔被惊了一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由于大脑缺氧,很快又倒了回去,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床板上,头歪着,半天都没有动静。
颜真:“!!!”
他心惊肉跳地小步挪着,蹭到床边,伸手推了推骆寔的身子,“喂!”
骆寔双目紧闭,并没有动静。
颜真于是又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将手指放在他的鼻下,想要试探他的鼻息。然而就在这时,骆寔再次毫无预兆的睁开眼睛,并且抬手擒住颜真的一条胳膊,将他整个人拉倒在自己身上,然后再将他翻转过来。而自己则迅速起身,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彻底动弹不得。
“你!!!”颜真的身子在骆寔身下不停地扭动,企图脱离他的掌控。然而骆寔力气太大,一时半会他竟挣脱不得。
他只能努力瞪大眼睛,似乎用眼神杀死他身上地混蛋。
“你是装的?!”
骆寔冷笑,“我没真傻到在同一人身上栽倒两次。”
“你何时在我身上……喂!你做什么?!”
只见骆寔竟抽出他的腰带,将颜真的两只手捆到一起,并且还顺便把他的脚也捆起来。这样,他不仅不能给自己解绑,便是连床都下不得。
做完这一切之后,骆寔满意地点点头,站在床边欣赏了一会,随即,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马上找来了一块布,揉成一团,塞进颜真的嘴里。
这下,颜真连话也不能说了,只能“呜呜呜”地叫唤,外加继续用一双眼睛瞪着骆寔,以表示他的愤怒。
颜真会骂什么,骆寔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
无非就是“骆寔你这个大坏蛋,大混蛋,你会不得好死”之类的,他都听多了,已经有些兴致缺缺了。
最后,他还“好心”地搬动颜真的身子,让他在床上躺好,对他说,“好好睡一觉吧,等别人来找你。”
“唔唔唔!”
你要干什么?你要走吗?
可惜,因为嘴里塞着布条,导致颜真的话,现在无人能听懂。
所以骆寔并不理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带你走。你对我来说,只会是个累赘。”
“唔唔唔!”
你不能一个人出去,会被抓的!你现在身体很虚弱!走不了多久就会再次病发的!
骆寔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你也算救了我一命。这个给你。”他说完之后,把手伸进怀里,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扔到颜真身边。
“日后你若是有需要,可持此木牌到云山客栈找我。”说完这最后的一句话,他就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即将转身的时候,余光却瞥到颜真脸上,一闪而过的晶莹,不由得诧异道,“你哭什么?就这么想进魔窟?”
他又俯下身,伸手用大拇指揩去他眼角的泪珠,叹息般地说了一句,“再见。”
然后就去角落里翻出一包东西,用里面的工具乔装打扮了一番,显然是蓄谋已久。
当他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早已经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这一回,他真的踏出小木屋,再也没有回过头,一点也不留恋。
事实上,在颜真到来之前,自己早已经联系好了教众,他们会在小镇外接应自己,在那之前,他要先自己从层层把守中蒙混过关。
从一开始,他就决定要自己走,颜真完全是他计划之外的人。他本想立刻将他打晕,走得越早越好,但每次一对上他那双澄澈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下不了手了。
然后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颜真,你到底是谁?真的是我梦里的人吗?
还有那只乌鸦,我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到你?你真的能预知未来吗?
骆寔一个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这片密林里,头脑里纷杂地想着。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俊美的模样了。经过打扮,他彻底变成了进林子砍柴的樵夫,身后背着一捆树枝,腰间还别着一把斧头。
并且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方法,导致自己的身高矮了一大截,看上去就更加不起眼了。
骆寔几乎能想到,被迫目睹了一场“大变活人”的颜真,此时会是怎样的心情。他一定会觉得自己之前为他的谋划,全都是一场笑话。
但是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已经不在骆寔的考虑范围内了。眼下,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回到洛天崖,准备迎接接下来的那场恶战。
他本来想跟他们维持表面的和平,可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太可能了。既然如此,那就撕破最后一张纸吧。
骆寔有种预感,这次也会跟十年前的战争一样,被载入史册,只是不知道获胜的那一方会是谁。
“咳……”他捂着胸口,目光是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沧桑与绝望。
第198章 卿本佳人,奈何在我上方(十九)
骆寔最终还是凭借超强的意志力,走到了界碑处。在离得很远的地方,就已经看到有约摸几十个官兵模样的人,站在那里不断地检查着出入的百姓。在两边墙上,甚至还贴着自己的画像,更可笑的是,自己的那张脸上,竟然还给他画了半张面具,倒是惟妙惟肖,可是那有什么用呢?自己就不会摘下来吗?
还是他们以为,自己就跟他们一样古板?
他们现在一定想不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他眼皮底下吧?
骆寔这个人太骄傲了,自命不凡,难免自负。他总瞧不起别人,总瞧不起这个世界,但最后却总是会在他不在意的地方翻车。比如现在,他就没有想到,那些官兵,竟然还带把脉的。
骆寔躲在角落看了两眼,立刻就知道他们是想摸出谁有内力,并且身受重伤。
如果两项都符合的话,就会不分青红皂白,马上被扣留当场。在那边角落里,已经坐着十几个江湖上的散侠了。
他们大多面色不忿,神情焦虑,但或许考虑到不好与朝廷中人争执,也便还算安分地坐在那里。
骆寔神色阴郁,站在原地并不往前走,似乎在思考着对策。但就在此时,他的肩膀却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
“走不走?不走也别挡道!”
那声音太大,很快就吸引了前面官兵的注意力。
“那边那个!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点过来检查!”
骆寔没办法,只好面色平静地走了过去。他一步步走得很稳,却又不含任何章法,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的普通人的走法。
只第一印象,就成功让那群官兵对他的戒心,减弱了很多。
“你做什么行当的?出去要干什么?”
骆寔低眉顺眼地回答道,“砍柴的。出去卖柴。”
“把你的柴放到地上,我们看看。”
骆寔也听话地把背上的那捆柴“啪”地一下放到地上,解开,然后恭顺地站在一旁等待检查。
只见有两个官兵蹲在地上,对着那堆柴挑挑拣拣,看确实没有夹杂什么奇怪的东西之后,才点点头,站了起来。
然后另一个又对骆寔说,“斧头留下,你可以走了。”
骆寔顿时急了,但是他显然是个懦弱的性格,并不敢大声与官兵们争执,而是不停地搓着手,低声说,“大爷,这把斧头是我吃饭的家伙,能不能……把它留给我?”
不料,其中一个官兵,竟突然伸手推了他一把,“你还想要斧头!那把你的命留下来,要不要?”
骆寔被推得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但他依旧不敢发作,只是低着头,嘴唇开开合合的。他的手也一直摩挲着自己的麻裤,显得十分局促不安。
目睹了这一幕的百姓,有好几个脸上已经浮现出气愤的神色了,但他们同样不敢发作,只敢站在旁边围观。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又来了一个官兵,把那人往后拉了一下,对他耳语道,“好了,差不多就行了。”
那人看了一眼目前的情形,重重地“哼”了一声,伸手又推了骆寔一把,“还不快走?!”
骆寔好像是整个人被吓到了,有些呆傻,他不仅没再要回斧头,甚至连放在地上的那些树枝也不敢要了,赶紧连滚带爬地往镇外走去。
那群官兵一直目送他的背影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才互相对视了一眼,开怀大笑。
而这边的骆寔,在知道自己彻底脱离他们的视线之后,也慢慢地直起了身子,背手而立,同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