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乎老夫人现在才看见,只因这屋子里女子众多,光是大孙女与小孙女的手帕交都有十几个。
“回母亲,是嘉让呢。”
“来,抬起头让老身瞧瞧。”老夫人和善的笑着,话音刚落,四周的目光齐刷刷的向应嘉让投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应嘉让乖巧的抬起头来,恭声道,“请老夫人安。”
轻柔的声音,像春日里沾着晨露的梨花盛开似的美好,那些精心装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瞬间喟叹,脸上神色各异。
连老夫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看着这般精致浓昳的脸,忽然就想起了故去的贵妃娘娘。呐呐地道,“倒真真是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应嘉让顶着这般直白的夸赞,有些羞赧,“老夫人过誉了。”
“让我再瞧瞧!”说话的是老夫人的嫡小孙女贺兰颐,平日里最是活泼,有些咋咋呼呼,却是很好相处的姑娘。
应嘉让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活泼姑娘,和自己差不多大,可能比她更小些,穿着缕金百蝶穿花桃红云缎裙,衬得一张莹白小脸很是朝气。
贺兰颐眨巴着眼睛,盯着应嘉让仔细瞧了瞧,这才呆呆地说,“你可真好看,比纪澜灿还好看...”
老夫人看着这个泼皮孙女一副色咪咪的样子,简直招人发笑,“行啦,颐儿休得无礼。”
“祖母,这位姐姐我见过!”
贺兰嫣知道这个侄女儿一向难缠,生怕她令嘉让尴尬,“嘉让回京不久,颐儿怎会见过呢?”
“姑姑,我真见过,在我大哥房中...”见众人神色立马变了几道,贺兰颐心想这玩笑开大了,连忙补上,“有一幅洛神图便是这样的。”
国公夫人见女儿口无遮拦,应家小姐显然惊得脸都红了,半呵斥半嗔怪,“颐儿!莫要胡闹。”
“可让嘉让看笑话了,我这个妹妹素来这样油腔滑调,你可莫怪。”说话的人嗓子音温温柔柔,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贺兰顼。
“不会的。”头一回见这么多人陌生人?且没戴着帷帽,应嘉让却并不抵触,甚至觉得有些稀奇。
没过一会儿,老夫人让大孙女贺兰顼领着众小姐去游园,贺兰颐立马拉着应嘉让也一道出去。
“姐姐,你多少岁了?”贺兰颐拉着嘉让的手,无不昭示着自己对她的喜欢。
“入了秋,便及笄了。”嘉让如实回答。
“也就比我大一岁嘛,那我可不要叫你姐姐,怪生份的,我就叫你嘉让吧!”
这时,纪澜斯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小声道,“你可闭嘴吧,刚刚我堂姐阴阳怪气的说今日她就是随便绾了个发髻。”
“这是英国公府的三小姐纪澜斯。”贺兰颐给应嘉让介绍道。
“仙女姐姐好。”纪澜斯嘴巴甜,笑着问好。
“纪小姐好。”
“纪澜灿怎么了?”贺兰颐不解道。
“你说仙女姐姐比她好看,她不乐意了,人家可最在乎容貌了。”
贺兰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纪澜灿是英国公的掌上明珠,更是檀京城里颇具才名的美人,在她们这群未婚的贵族小姐当中,相貌是最为出色的。
“难道不是吗?”早就瞧她不爽了,仗着漂亮,便自高一等。
纪澜斯也笑出了声,“可不是嘛。”
应嘉让云里雾里的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贺兰颐挽着她的手说道,“纪澜灿是她堂姐,长的挺美的,想的就更美了。
人人都说七殿下是住在芝山上掌管满山桃林的神仙,优雅高贵,沉郁低迷不似凡人,在大齐,最貌美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七殿下,这个纪澜灿就自恃美貌,时常往七殿下跟前凑呢。”
“是呢,刚刚她见着嘉让姐姐,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呢!”纪澜斯也不大喜欢这个傲慢的堂姐。
应嘉让听着她们夸赞七殿下时,不禁想起了上元节遇见的男子,却是一笑了之,她哪里不懂这些姑娘的心思,怕不是都仰慕着这位殿下。
这时,静娴公主与纪澜灿经过,后头跟着几个别家的千金,静娴公主手持金丝镶边的美人蒲扇,半掩着面,扫了一眼应嘉让,对纪澜灿笑道:“顼姐姐也真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也往府里请...”
应嘉让:“......”这是在说我?
“还不参见公主?”后头的宫装仕女趾高气扬的对着应嘉让一等人斥道。
贺兰颐不情不愿的见完礼,静娴公主是德妃的女儿,名字是温温柔柔的,人却是嚣张跋扈,贺兰颐一向与她不对付,故意对着应嘉让说道:“我大哥这个人对女子眼高于顶,没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但是他书房里的画像和你这般像,不若你来给我当嫂嫂吧?”
这句话一说完,空气都开始凝固了,静娴公主气得涨红了脸,她喜欢贺兰集,在场的谁不知道她这是在内涵公主!!!
“贺兰颐,你!...”
这里头虽说公主是顶顶高贵的,但定国公府是皇帝的外家,说起来,皇上的母亲还是故去老国公的亲妹子,这贺兰颐也是皇上的表侄女,这两姑娘掐架,旁人自是不敢插嘴。
应嘉让在一旁杵着,自是不知道这句话给她引来了怎样的麻烦。
贺兰顼招呼着女孩儿们去琉璃阁赏莲,静娴恨恨的看着应嘉让和贺兰颐,贺兰颐她不敢动,难不成还怕一个小小四品官的女儿吗?
看着这片荷花池,静娴计上心来,低声吩咐了身旁的宫女。
“二小姐,国公夫人叫您过去一趟。”贺兰颐不疑有他,以为母亲找自个儿有事,让纪澜斯陪着应嘉让。
纪澜灿将纪澜斯叫了过去,“你不是喜欢喝梨花酿吗?问问那位应姑娘可喜欢?”
贺兰家的梨花酿可真是好东西,纪澜斯欢欢喜喜给应嘉让满上一小盅,应嘉让见她热情,不好推辞,就饮了一些,入了喉才发现有些不对劲,这酒好烈...
宴席快要开始了,女孩儿们三三两两的往正堂走去,静娴看着醉倒在石桌上的应嘉让,女子面色绯红,仿佛夭夭桃花成了精,坠在枝头诱人采撷,忽的心口一滞,转而又不甘的哼道:“不过空有美貌而已,阿集哥哥才不会喜欢你。”
“公主,饮了这烈酒,她们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您打算如何?”纪澜灿看了看自己那个醉得呼呼大睡堂妹,心底一阵嫌弃。
“将你堂妹领回去。”转头想了想应嘉让,“来人,将她鞋袜褪了,扔在池塘的小船上,划到河中央去。她不是好看吗?那便让她更好看些...”
看你醒来怎么办,哼。
“公主,此举恐怕不妥吧?”纪澜灿心里一喜,不过还是得做做样子规劝一番。
“有何不妥?本公主决定的事情,就是妥当的。”
两个侍女合力将人抬到了小船上,划进了层层荷叶中。
做完这些,静娴满意的带着人便走了。
贺兰集从外院进来,本想避开妹妹们邀请的各家小姐,转而从琉璃阁的另一侧回自己的院子,远远的瞧见两个女子划着两只小舟进入荷花池,出来时便只有一只。
心中纳罕,如今府上设宴,可别让有心之人弄出了差错,待人走后,贺兰集沉声吩咐身边的侍从,“去看看,她们做了什么!”
另一只小舟隐没在层层叠叠的绿色中,瞧不大清,却还是隐约见着里头有东西。十三一脚踏上小舟,贺兰集便将他拦下来,“还是我去吧,你守在这里。”
第4章
莲池里的夏蛙欢畅的叫着,船桨划过水面,碧波荡漾间,一枝枝粉荷从绿水中袅袅挺立,盛开得极为娇艳俏丽,茂密的圆叶笼罩着缕缕青烟,船桨摆动间,未化的晨露在荷叶上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争先恐后的落入碧水之中。
贺兰集终于靠近了那只小舟,午时的日头已经有些毒了,不过被层层叠叠的莲叶阻挡着,此处倒也阴凉,但还是出了一身细汗。
他胡乱的用船桨撩开了小舟边上围着的花叶,待触及里头的景象,却蓦地睁大了眼睛。
小舟里头赫然躺着一个女子,额眉秀致,琼鼻樱唇,双颊绯红,仿若春酲后的冶容尽态极妍,光影扶疏间,斑斑点点的日光透过花叶,映在女子的周身,那裸露的奶白肌肤就像沾了一层樱粉的柔光,竟比那水芙蓉还要娇艳三分。
贺兰集由惊转疑,目光却片刻不差的凝视着,女子的夏衫单薄,晨露洇湿了她月白色的翠烟衫,水渍浸染的地方黏腻着体肤,鹅黄的白玉兰长裙紧贴着那双纤细的长腿,勾勒出旖旎婀娜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