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冬,是慵懒的冬,学生是村子里最勤快的人。几个小伙伴一起步行到两三公里外的学校去上早自习,那时候感觉两三公里真的很漫长,我们需要提前半个小时起床,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黎明前的夜很冷,倘若碰到大风天,那可真是折磨人,我很多同学的手和脸上都长满了冻疮,印象中我没有长过这东西,我想大概是因为奶奶给我做的棉帽手套都很厚实、很暖和,另外也可能是因为我不光着手在雪地里打雪仗吧。如果哪天黎明前下大雪,我们会比较开心,这样的天,我们就可以放心的在家睡懒觉了。小时候的雪,经常是没过膝盖的,虽然早自习不用去了,但吃完早饭要比平时去学校的早一些,家人也会催促自己的孩子早点去帮老师扫雪。那时候,家长和老师关系都很铁的,我经常听到家长对老师说,不听话了就打,老师也是真打,我没少挨男老师的脚踹,女老师知道自己力量小,就用教棍教训学生,现在我想想还有些犯怵,不过我并不怨恨他们,心里还是很感谢他们的。
不曾想,这些已是二十年前了。
我起身准备回家,该准备午饭了,走着走着,看到好多人都在往天上看,我顺着大家的眼光看去,一群大雁正在南飞,他们是离开,又何尝不是归去?
第八章
第二天来到公司,文柔桌子上放了一大束玫瑰花,我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一路上同事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应该是出于某种可怜或是期望,我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工位,尽量让自己显得淡定,内心里却在翻腾。一位同事过来拍了下我肩膀,“怎么了,”
“情况不妙啊兄弟,你那情敌实力不俗,不过哥们儿相信你,文柔好像不怎么喜欢他,”
“嗯,哪来什么情敌,”
“对,要的就是这个自信劲儿,目空一切,”
“我意思是我和文柔本来就没什么,哪来的情敌呢?”
“不是,你这,这就缴械投降了?”
“我和文柔,是朋友,但真不是男女朋友,”
“仅仅这样?”
“嗯,仅仅这样,”
“当我没说,”
是啊,我们其实本就该这样,不是吗?我哪里来的自信去追求这么优秀的姑娘呢,她之所以对我这么好,可能就是因为两人共同点多了一些,至于为什么喜欢我,我想可能是她跟我比较聊得来,相处比较舒服罢了。她说我跟别人不一样,我当然不一样了,每个人都与众不同,可是这些仅仅是不同而已,并不是什么值得追求、值得羡慕的事情。
不一会儿,文柔气呼呼的上来了,一个男的跟在她后面,文柔进办公室以后,那男人在楼道踱来踱去。我多看了几眼,这位兄弟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子英气,皮肤白皙,看上去挺好。他一直不走,文柔大概是出去想让他离开,他看着文柔眼神很飘忽,这点让我不顺眼。我喜欢观察人的眼神,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眼睛能够看穿内心,他这样的人,给我一种很不可靠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也许仅仅是个人习惯性动作而已,此时的我,没有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客观评价这个男人,我是感受到了某种威胁,这威胁,反而让我躁动的心静了下来。
我呆坐着,看着身边忙碌的同事,我在想,如果此刻我这个座位上换个人,甚至没有人,可能也没有几个人觉察到,即使觉察到了,也就多了三五句无关痛痒的询问,然后一切照旧。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影响力特别大的人,相对于一座城,相对于这世界,是极其微不足道的。
我现在的身心状态是断然无法继续安心工作下去了,工作懈怠早晚被辞退,面子上是过不去的,与其被辞退不如主动辞职,这样还能体面一些。北京的生活成本太高,如果再找工作,工资不会太高,想要继续留在这里是非常困难的。我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就这样转变吧,离开北京!
做出这样的决定很无奈,不过对于当前的我来说,是最为适合的。至于文柔,我哪里还有跟她发展下去的资格和勇气呢?这次离开,还是干脆一点,不跟她提起会免去很多麻烦,要不凭我对她的了解,她会做出我意想不到的事儿来的,当然是朝着我们关系更进一步的方向发展,这是我想要的,但也是我不能要的。
事不宜迟,当机立断。下午□□来公司以后,我向他递交了辞呈,我说家里有些情况,要离开北京回老家了,
“怎么这么突然,家里有什么事儿,公司能帮忙肯定会帮忙的,”
“没什么的□□,您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得回去照顾两个老人了,”我想这条理由够充分了,
他考虑了一下说:“好吧,你很优秀,但是离开北京到小城里发展,怕是没有好的平台,不过你能这么为老人考虑,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的事儿您先别说,我想静悄悄地离开,”
“好的,那就祝你能够闯出一片天地,我相信你没有问题,”
“谢谢,”我没有多说什么,朝着□□鞠了一躬,就去办理离职手续了。心里虽有不舍,但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工作好几年的公司。
回到家以后,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把不需要带走的都留给了大乐,不能随身带走的打包寄回了家里。这把雅马哈吉他,陪伴了我很多年,我把我所有的故事都对它一一诉说过,尽管琴颈、面板磨得有些画了,音色依然很好,邮寄的话难免磕碰,我打算随身带走。一个电脑包、一把木吉他,就这些了,这也可以说是我在北京的全部。
我在车站外站了很长一段时间,看着这座自己生活了七八年的城市,心里很不是滋味。城很大,人很多,却容不下我。我以为选择离开,我会很坦然,真的来到车站就要离开的时候,我的心情非常沉重。灯火点缀夜幕下的城,透过含着眼泪的眼睛看过去,像是海市蜃楼般虚幻,曾经的过去,也许只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火车上的这一夜,我躺在铺上辗转反侧,不时地往窗外看看,外边的灯火渐渐少了起来,怕是已经驶离了北京,再见了,北京,再见了,曾经的梦……
生活中的苦难,总是在你最有希望最得意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能够重整旗鼓东山再起的人寥寥无几,随后生活会让你进入一个平庸平凡的状态,韬光养晦,再次冲锋,苦难降临,周而复始,这就是生活。
第九章
下了火车,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家乡纬度虽然比北京低,但是秋天比北京还要冷一些,大概是因为城小人少工厂少吧。我坐上熟悉的3路汽车往家里走,这次与以往的心情截然不同了,到站以后,我几乎是拖着沉重的双腿下了车,司机按了喇叭提示我动作快一些,就在下来的同时,车门“咣当”关上了,车随即窜了出去。
再有几百米,就到家了,周围的一切再熟悉不过了,胡同口“胖哥早餐店”里学生和上班族在匆匆地吃早饭,从街里陆陆续续走出来一些熟人,我在街对面低头侧身站着,看着这一拨熟人走过去以后,快步过街往家里走,生怕有人看到我回来。别人当然不能一眼看出来我经历了什么,在这个时间回去也很容易找理由搪塞过去,可是我心里始终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终于走到了家门口,邻居胡叔叔家大门打开了,我躲闪不及,打算硬着头皮打招呼,却发现并不认识那人,他可能也是这样的心理,于是两人尴尬地笑了笑,他骑着电车出了胡同,之前好像听爷爷奶奶说过胡叔叔他们老两口到上海照看孙子去了,房子租给了别人。我在门口思量了好大一会儿,不过不进家门总归是不行的,正在我踌躇不知所措的时候,听见了有人喊我,
“非凡?”是奶奶,我回头看到她拉着买菜车回来了,
“奶奶,”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回来之前也不打电话说一声,”奶奶说着拉起我的手,
“手这么凉,你穿的太单薄了,家里这几天降温,别感冒了,快回家,没吃早饭呢吧?”奶奶拿出钥匙开门,拉着我就往家里走,
“恩,还没吃,爷爷呢,”
“他去溜达去了,我打电话叫他回来,顺便买点包子,我这就烧点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