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搁早十年前他可能还会热血上涌争上一争,可现在的他早褪去了激情,只想过点平和安稳的日子。
田孜明白,她已经失去了这个优质的相亲对象,连她那一肚子措辞委婉的话也一并省了。
这本是她想要的,但被何川这么一打岔,又完全不是那个滋味了。
第二天她去上班,朱浩宁特意抽空往她身边转了一圈,意味深长地看看她,最后还是把嘴里的话咽下了去。
何川后来怎么样?回去后有没有继续撒酒疯,有没有在生意伙伴面前落下什么笑柄?
不管脑子里怎么乱,田孜依旧努力管住自己,若无其事地工作生活,一个字都没问,只是那双充满血丝痛苦的眼睛总在她眼前晃,晃得她心烦意乱。
田存旺还是隔段时间给她送点东西,可能和保安混熟了,每次都能混进来把东西挂在她的门把手上。
田孜看着那些东西发呆,心里五味陈杂,她缺失的父爱居然在她修炼得钢铁不入时姗姗来迟了。
后来有一次她在家,听到门口有动静就“刷”地一声拉开了门,田存旺一抖,无所适从地看着她,好像做贼被抓了个现行。
田孜硬梆梆地说:“进来吧!”
田存旺“哎”了一声,扎着手说:“不用麻烦,我还得回去工作......”
“让你进来就进来!”
田孜加重了语气。
田存旺在门口磨蹭,说:“算了,我鞋子脏......”
田孜低头一看,鼻子立刻像呛到了冷空气,酸胀起来。
他穿了双老式的黑皮鞋,灰尘扑扑,鞋头绽着几道裂纹,垃圾桶里扔的都比这个强。
她恨恨道:“你怎么混到了这种地步?!”
稀少的童年记忆里,父亲一向家庭殷实,又爱漂亮,喜欢把钱花在衣服穿戴上,在小女孩的眼中父亲就是个衣着光鲜又遥不可及的存在,现在却从神龛上重重地跌落下来,跌得这样狼狈。
都是报应!
她应该觉得痛快的,可心里怎么枝枝蔓蔓地那样不舒服?
田存旺叹气:“一把年纪的人了,只要你们好就够了。我以前重男轻女只惯着你弟弟,你妈不许我看你我也就顺势算了,现在想想真是没脸见你啊,对不住啊,姑娘......”
说着说着老泪纵横起来,到底年纪大了,眼窝子这么浅。
田孜看不得他这个样子,粗声粗气地说:“行了行了,不进来就不进来,以后别送东西了,我不缺你这一口!”
顿一顿,发狠说:“我缺的时候你又不在,现在何苦做些亡羊补牢的无用功?!”
田存旺低头,用脚蹭着地:“振飞的事多亏了你朋友帮忙,不知道怎地这死小子就服他,说的话比圣旨还灵些。我们工作治病都是他帮忙安排的,要不然咱们田家早崩了,人不能没良心,就算你恨我,我还是要来谢谢你的。”
“哪个朋友?”
田孜后颈的汗毛一竖。
田存旺摇头:“我也没见过本人,他派了两个人帮忙安顿我们,也拒绝我们上门致谢,说有这精神不如关心关心自己的女儿,尽尽父亲的责任,孜孜啊,我真的很惭愧......”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田孜不想听他啰里吧嗦的忏悔,赶他走,又交待:“好好养你的病吧,不要老往这里跑!”
第二天就去商场买了两双斯凯奇的老人鞋,放在门卫那里,让他转交。
就这样,他们冰冻三尺的父女之情,居然歪打正着慢慢解封了,虽然来得这样迟,但也聊胜于无。
她不由地开始念何川的好,掐指一算,能摆平这摊破事,又愿意帮她的也只有他了。
何川那边并没有消息,可能觉得她正在和黄任智卿卿我如胶似漆,田孜踌躇着什么时候打个电话谢谢他,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有一天,在电脑前忙碌的她突然收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语气焦急,劈头就问:“何川是不是在你那里?”
田孜立刻坐直了身体,说:“没有!”
又飞快地问:“他出什么事了?”
对方叹了口气,说:“是我,大陈,咱们打过照面的。何川最近喝酒喝成了胃穿孔,好容易才把他带到医院治疗,刚输了一天液就自己拔掉管子溜了,现在医院到处在找他。”
田孜不说话,电话里的呼吸却急促起来。
大陈说:“妹妹啊,你给他吃点苦头我也是赞成的,可别弄出人命来呀!算了算了,不和你说那么多了,我还得满世界找他去!唉,我也是摊上了,我不管他谁管?没爹没妈,孤魂野鬼似的一个人!”
田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电话挂上的,下一秒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抓起包交代助理帮自己代办请假手续,她顿了顿,说:“请一周吧!”
小助理愣了愣,田孜是公司出名的工作狂,到现在为止没有休过一天假。
田孜看她惊讶的样子,补充了一句:“我得照顾病人。”
她打了个车,直奔何川的老宅而去,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的一个地方。
院门虚掩着,她心里一喜,果然在这里。
秋意微凉,院子里的树叶草藤由绿转黄,转红,斑斓可爱,她却顾不上驻足,一口气冲进屋里。
何川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脸色颓败疲倦,桌上有几个歪三倒四的空酒瓶。
田孜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作者的话:我发现自己是个经不住表扬的人,哈哈,再给大家更一章,那啥,明天就不要等了,明天坐火车。)
第63章 咱们结婚吧
田孜放下包,熟门熟路地到卫生间拧了一个热毛巾,不由分说地捂在何川脸上。
何川一惊,立刻弹跳起来,张嘴就想骂人,一看是她瞬间被定住了,一脸懵,像看到外星人一样。
下一秒就又直直躺下了,把毛巾往地上一扒拉,说:“谁让你来的?走!”
田孜不和他一般见识,默默地捡起毛巾,说:“收拾收拾,咱们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
何川发脾气:“我怎么着还轮不到你管!”
田孜并不生气,转身去卧室收拾了一个包出来,说:“车钥匙呢?我送你去!”
“说不去就不去,你烦不烦?!”
何川闭着眼睛,继续发小孩子脾气:“快走,我不想看见你!”
声音嘶哑,叫起来并没什么威力,像个被拔光牙的老虎。
田孜盯着他看,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他糟蹋起自己来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她不由地蹲下,用手温柔地摸摸他的脸,不知道多久没有刮胡子了,扎手。
她说:“听话,啊!”
哄孩子的语调。
何川偏过头,声音小了下来,却透着怨怼和委屈:“您可千万别再折腾我了,这一冷一热地我心脏受不了。”
田孜起身,提高音量:“你要真不去我就销假了啊,公司那么忙,好不容易才请了一周假!”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还没有按亮屏幕,何川就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
他二话不说,扯了一件薄外套就往外面走,边走边说:“先说好,我可不吃医院的饭,猪食一样!”
“好,我做!”
田孜抿着嘴笑。
“医院阴气重,我晚上要人陪夜的!”
“陪!”
“走快点,磨磨蹭蹭,还不如一个病人!”
“来嘞!”
田孜小媳妇一样,听话地走快了两步。
生病的何川脾气不是一般地坏,一会儿嫌输液速度太慢,一会儿嫌护士扎针时手重了,一会儿嫌弃田孜聒噪,她出病房接电话时,他又扯着嗓子叫她的名字,唯恐她突然消失不见。
亏他住的是单人病房,可即便如此,没过两天所有的护士都知道这里有个难惹的主,换药时推推搡搡都不愿来。
那是一个晚上,何川还有半瓶的药水没有吊完,田孜坐在床前陪着。
碰巧公司有点棘手的事,她的微信一直没消停,刚回了几条,何川就不耐烦了,说:“走吧走吧,甭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我都替你难受!”
他以为她在和黄任智隔空传情打情骂俏。
田孜放下手机,有心想告诉他那一段已经掐断了,又觉得这个话说出口有暗搓搓求复合的意思,不免有些踌躇。
她和何川之间,实在太一言难尽了,杂乱无章,暗流汹涌,越心悸越不敢随意踏进同一条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