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刚一下达，帐内的医生突然唤道：“孟局！安总和心率和血压都上来了！”
户外风雨渐停，黑色的海面上，滚滚海浪好似逆流而涌。时间的巨轴再度向前推移，回到了货轮里某个空间的截点。
当齐锋发现安澜的心率异常之后，立刻带了一支刑警小队登般寻找。搜寻途中，他们两次遇上了分头搜索的市特队员，均没有人发现安澜的行踪。
齐锋和刑警小队继续展开搜寻，找遍了几十间客房，来到了一处堆满铁质货架的货舱门口，里面隐约传来两名男子的对话声，却因离得太远而听不真切。
齐锋率队走在最前方，一行几人才刚踏入舱门，下方的船舱就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像是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爆炸。整个船身随之剧烈晃动，使得摆放在舱门内侧的几排货架一并倾倒砸下。
齐锋眼明手快，身子擦着倒下的货架，向前跃出几步，顺利避开了被硬物砸中。可他一回头，却见自己跟小队成员已被彻底隔绝——倒下的货架恰好堵住了舱门，让后方队员在外无从进入。
正当几人准备一同施力，试图挪开倒下的几排货架时，就听内部传来一阵嘶吼——“孟局比你想像得要强大得多，无论你杀了谁，想要以此击垮他，都是做梦！”
“锋爷，那好像是吴瑕的声音！”舱门外，一名随行的刑警小声说道。
齐锋同样听出这一声音的主人是谁，他立刻抬手，示意众人闭口禁言，凝神再听，又听到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回过头压低了嗓音叮嘱：“你们留在原地待命，别弄出声音打草惊蛇，我过去支援。”
“锋爷！您不能一个人去啊！”
“是啊，总队长！这太冒风险了！”
门外的几名刑警个个心急如焚，同样压着嗓子低低说道，却碍于面前那重达几吨的障碍物，根本无从阻拦上级。
齐锋冲众人一挥手，以示自己主意已定。他双手握枪，悄声靠近，又穿过了十多排凌乱倒地的货架，只见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别是吴瑕和姚一弦。
这时的吴瑕已身负重伤，后背淌血不止，被姚一弦狠踹倒地。
姚一弦则握着一截尖锐的钢管，威胁着地上的吴瑕：“小子，等你到了下面碰见了齐锐，记得给他捎句话，就说孟然重视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就在他快要把钢管捅下之际，远处的齐锋及时举起转轮，朝着姚一弦的手臂放出一枪。对方中枪后，向边上踉跄了几步，一张泛红的眼睛猛的转向了他。
第285章 谁主沉浮 116
顷刻间，姚一弦以迅雷之势作出了应激反应，他一把拽起地上的吴瑕，把钢管一头抵在他的咽喉处，和正前方握枪的齐锋形成两两对峙。
“放开他。”齐锋保持着举枪的姿势说道。
姚一弦嘴角一咧：“这小子长得这么像齐锐，你该不会是心疼了吧？”
大量失血使得吴瑕已经无力挣脱，他虚弱地看着前方的齐锋，眼眶一热，低唤一声：“师父，我……”
“别说话，保留体力。”齐锋叮嘱吴瑕了一句，又冲姚一弦说：“束手就擒吧，警方可以给你争取戴罪立功。”
“齐锋，我可真是高看了你啊！”姚一弦架着吴瑕，一步步向船尾退去，“原来的你本该是核心，是灵魂！你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把整个南区打磨得就像是一件兵器一样。结果现在呢，就连孟然这样毫无背景的平民都能踩在你的头上，都能摇身一变，成为安内组的新任领袖，统领像你这样家世的人，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对此纳粹式的理论，齐锋完全不屑一顾：“这个国家不该只落在有家世和背景的人手里。由孟然管理南区，实至名归，当之无愧。”
“你是掉进温柔乡里太久，在安澜身上睡傻了吧！”
姚一弦边说边架着吴瑕向后挪动，他一步步后退，齐锋则一步步前进。
“把吴瑕放了，杀掉他，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怎么会没有呢？”姚一弦用钢管挑起吴瑕的下巴，啧啧说道，“瞧瞧这一张熟悉的脸，别说孟然了，单说你这个当哥哥的，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恻隐之心么？”
齐锋不搭话，依旧举枪直指姚一弦。
“知道齐锐是怎么死的么？”姚一弦笑着挑衅，“他几乎给剥皮拆骨，被折磨得惨不忍睹，多喘一口气都是受罪。我还让人把他塞到了一个柏油桶里，再灌上水泥，密封以后扔到海里去了！”
被姚一弦锁在臂膀间的吴瑕痛呼一声，几分为了背后的重创，又有几分为了叹息齐锐凄惨的际遇。在两人正前方，齐锋依然保持沉默，寻找着一击制敌的机会和角度。
姚一弦继续说道：“不愧是锋爷啊，面上一点儿都不心疼。话说回来，要论起压榨和利用，你要敢认第二，谁又敢称第一呢？安内组的那帮人不是一个个被你逼的走投无路、痛不欲生了么？”
姚一弦拖着吴瑕，退到了船尾的裂缝位置，狡猾地用吴瑕的身体作为掩护，加大了射击命中的难度，他以话语为刀，接着刺激齐锋：“还有安澜呢，你对得起他么？你以为在床上操了他几年，他心底就真的不恨你了么？何启言还活着的事，你为什么不敢告诉他？你有信心，当他知道全部真相的时候，还坚持一定选择你吗？”
作为几桩泼天大案的重要证人，姚一弦有着属于他的重大价值。齐锋不能将其当场击毙，能做的唯有稳住后智取。
听了那一大通抢白过后，齐锋反而冷冷一笑：“原来你就是这么诛心的呀，不过可惜，这一套可能对容易动情的蠢材比较有用吧。”
话落一刹，齐锋立刻展开了行动，朝着姚一弦和吴瑕飞扑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陷入被动的姚一弦也立即给出了一招反击——他双手揽着吴瑕，霍然朝船尾的巨大裂缝处狠狠地推了下去。
吴瑕当即失去平衡，从被撞开的船体裂缝中跌落而下，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伸出了双手，费尽全力死死攀附在尖锐、粗糙的钢铁裂口上。
身体落下时的巨大重力令他掌心内侧立时就被戳出血来，十米之下是高速运转的多个巨大螺旋浆，一旦落入，即是粉身碎骨、尸身全无。
刹那之间，时间放慢。
齐锋距离裂缝处仅一步之遥，他眼睁睁地看见半身是血的吴瑕被推出船体，艰难地紧抓住裂缝边缘，高声嘶喊。那个像极了小锐的男孩正在竭力喊的话是：“师父，别管我！”
紧跟着，他话音一滞，血红的双手已无力为继，同时松开了被磨破的十根手指。
第286章 谁主沉浮 117
齐锋的视线瞬时从近乎癫狂的姚一弦身上移开，他双目圆睁，紧盯着那一双消失在裂缝处的人手，口中高喊：“吴瑕！”
随后，他立即调转了方向，朝着巨大的船体豁口飞速扑去，一探出身，就看见吴瑕下坠的双手还下意识地在虚空中用力挥抓着。
忽而转瞬，时间变快。
齐锋没有半秒的迟疑，陡然又把身体向外探了探，用腰部顶在裂缝边缘上借力，使尽全力伸长了手臂，猛的够着了吴瑕的一只手。吴瑕的掌心遭先前一扯，已被磨出血来，粘腻而打滑，尽管被齐锋牢牢抓住，仍还是一点一点地向下滑去。
“抓紧，别松手！”
齐锋单手竭力想要拉上吴瑕，双脚鞋尖紧蹭在船体内侧，可一个成年男子下落时的体重，还是让他深觉心有余而力不足，整个人也跟着慢慢地向外倾倒而去。齐锋迫不得已，只得把右手的配枪抛入大海，奋力抓住了吴瑕的另一只手，再度高喊：“快上来！”
下方的吴瑕眼眶发热，他原已抱着自我放弃的心态，打算坠入深渊，一了百了，却没想到齐锋竟会义无反顾地冲来救他。
印象里的师父理性又无情，每走一步皆计算着胜败，每做一事都衡量过得失。在使命和任务面前，哪怕就是他的亲人、他的爱人，他都一视同仁，从不留情。
他承受了太多的诟病，承担了太多的骂名，身覆悲伤，逆光而行。
他总说他并不在乎外界的评价，因为他是齐锋，他是强者，他是南区安内组最早觉醒的战士。
凝视深渊已久，早被深渊凝视。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师父竟会出手救他，救一个无足轻重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