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为了继续刺激和侮辱,顾源没有立刻要了安澜的命。他略一松手,使得安澜得以落地站稳,立即拎起一旁的液化气钢瓶,朝着他用力掷去。不曾想顾源对此已早有防备,仅凭单手就挡了下来。
“什么是天才?那是天赋异禀、是异于常人、是不可超越!你已经松懈太久了,安澜!”
顾源的眼里净是一股嗜杀的气息,他拎起钢瓶,朝着安澜胸膛猛撞而来,连人带瓶一并撞到了铁质橱柜上。
这般剧烈的撞击下,安澜根本无力还手,“噗”一口喷出血来,胸前的肋骨被一连被撞断了几根。他嘴角淌血,咬牙说道:“为虎作伥、是非不分……你真是可悲!”
顾源闻言,放声大笑:“这说的是你自己!”他说罢,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估算着姚永昌应已抵达了安全区域。倘若他在此引爆液化气,即可炸平货轮的厨房和餐厅,让安内组最有实力的战士一起来为自己送葬!
主意一经打定,顾源立刻朝向一个方位,进行了一场简短的缅怀,那是在向姚永昌作出最后的告别。几秒过后,他一击大力勾拳,击中了安澜的腹部,趁他痛不欲生之际,迅速从橱柜底部摸出了被踢进去的手枪,死死抵在了安澜的胸口,神情似笑非笑:“再见吧,天才!”
第277章 谁主沉浮 108
就在顾源即将摁动扳机之时,安澜已抢先一步,飞快伸出一根食指垫到了扳机后方,迫使顾源无从扣动下去,两人当即展开了一场腕部的角力。
顾源紧握手枪,连同安澜的食指一并拧向了一个诡异的位置,就听一声脆响,竟是强行折断了那根夹在枪里的手指。安澜应声咬牙,生生忍下了这钻心剧痛,硬是没有把手抽回。
“放手!”顾源怒声大吼,继续不断施力,拼命想要扣动扳机。
被夹住的那截手指已是血肉模糊、骨碎肉裂,可安澜依旧不肯松手。
这一举动大大激怒了顾源,他的一条手臂已经脱臼、骨折,完全使不上力来。为了让安澜速死,干脆连枪带人一并硬拽起来,朝着墙面猛命撞击,直到撞掉了安澜头上的头盔。
眼看目的达成,顾源直接以头相撞,重重数击之后,安澜只觉眼前一片发黑,一道殷红的鲜血正顺着额角,滴滴答答地淌到了护目镜上。
厨房内,逐渐加重的一氧化碳升高了两人的心跳和血压,苦苦缠斗间,彼此均已精疲力竭。安澜从近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来,问的是:“你……为了什么?”
这时的顾源已双目映血,像是一条杀红了眼的恶狼。在他的心中自有公平正义、自有光明真理、自有理想中的共产主义。历史的车轮势不可挡,永远在滚滚向前,当政者为了维护一己政权,多的是所谓的英雄豪杰甘愿沦为权力的执行机器。
古有东厂,现有安内!
“你们这群走狗永远不会懂!”顾源大吼一声,右手陡然发力,誓要彻底拧碎安澜的手指,连带着骨肉碎屑,一并摁下那被牢牢卡住的手枪扳机。
死吧,赶紧死吧!
在即将来临的爆炸声中,一起迎接最盛大的死亡吧!
就在扳机即将扣到底部之时,蓦然间,一股冰冷的刺戳感突然从顾源的脖颈处传来。他血红的眼球缓缓向下,赫然瞥见一把锋利的警用匕首竟已贯穿了自己的整个喉咙。
这一次,安澜再没给敌人任何反抗的机会,他单手紧握匕首,横向用力一扯,刀刃立即顺着对方的喉结破皮而出。
顾源双目圆睁,仿佛对已经发生的一切难以置信,脖颈断裂处,暗红的血浆正不断喷涌而出。安澜趁机夺下了他手里的配枪,火速放空了膛内子弹,跟着远远地掷出了修罗场一般的血腥厨房。
眼看最后的一丝希望被彻底终结,濒死的顾源如巨厦倾塌,瞪着双眼,直直倒地。
在浓度极高的一氧化碳环境中,历经了如此一场生死相搏,安澜的口唇、指甲已出现了怪异的绛红色。他感受到自己心律失常,血压冲高后复又降低,双眼视物已变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安澜强行支撑着越来越重的身体,踉跄着去关紧那四只被拧开的液化气钢瓶。在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拧上了最后一个阀门时,整个人几乎无法站稳,跌跌撞撞地要朝厨房外走去。
然而,沉重的双脚方才迈开一步,一处脚裸突然就被一股蛮力给狠命绊住了。
安澜低头一看,发现倒地的顾源居然尚未死绝,他伸出了一只能动的右手,五指如勾似刀,死死地扣住了安澜的皮靴。
脖颈上涌出的血浆泛起一片泡沫,顾源垂死不肯放弃,如恶鬼一般死不松手,赌上了最后的一口气力紧紧地拖住安澜,他睁着血红的双眼,慢慢地断了气。
安澜已无力掰开那藤蔓一般的死人手,身处在浓烈的煤气之中,他再也没法继续支撑,身体一软,倒在了满是血污的水泥地上。
第278章 谁主沉浮 109
倒地一刹那,安澜的感官世界就像慢镜头一样,开始变得极慢极缓,他清晰地聆听到自己正在衰减的心跳和呼吸,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逐渐枯竭。
过往的画面林林总总,一点一滴浮现眼前。安澜看见了年少时的自己,他正从那扇阁楼的窗户里翻身而出,自此邂逅了那个可恶的命中之人。
似乎就是从那一天起,自己的命运便彻底地掌握在了那个人的手里。
他建议他报考公安大学、鼓励他远赴中东、支持他创立市特;他用卑劣而极端的手段,亲手毁掉了自己曾视作珍宝的十载初恋;他把他打磨到漠然无情、行同机器;他反复利用着他,几乎把他榨取到了生命的极限;他似乎心中惟有使命和大局,二度断送他好不容易接纳的贴心良人……
当自己彻底陷入崩溃,落入绝望之时,还是那个多面、善变、难以琢磨的他,居然拗断了悉心维系的政治联姻,以血肉之躯替他挡下了致命的子弹。他曾告诉过他,没有什么感情放不下,没有什么东西割舍不了,因为他是安澜,因为他是最强的战士。
然而,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安澜这才发现和他相比,自己还是这般失败。他是这样地放不下他,这样地难以割舍和他在一起日日夜夜,这样地渴望可以活着回到他的身边……
霍然间,安澜想起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可以互读心跳的戒指,他迟疑了几秒,用仅存的一点儿力气慢慢地将之摘了下来。他的思维开始变得十分简单,哪怕只能多隐藏一时半刻,他也不愿意让齐锋看到自己正在逐渐归零的心跳。
“齐……锋……”
闭眼之前,安澜无声地念出了那个重似千金的名字。血泊之中,他头枕鲜血,紧握着那枚特殊的戒指,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几乎在同一时刻,货轮右侧的警船指挥室内,齐锋左手无名指无端地抽痛了一下,仿佛是有一根神经一路牵扯到了左胸,竟是连着心脏也一并疼了起来。
齐锋忽觉不祥,本能地一摸戒指,赫然发现戒面上显示的心率已经跌破了每分钟50下。他心头顿时一紧,连忙拨打安澜的手机,却只听得生硬、冰冷的电子音在另一头提示他,对方已经关机。
齐锋第一时间猜到了安澜所在的位置,他几乎不敢深想,当即在视频连线中,呼叫市特的指挥官田立。
“安澜人呢?安澜在不在这次的执行队伍里?”
齐锋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别说是被蒙在鼓里的田立,就连总指挥孟然听了,也是十分诧异。
“安总?他怎么会在收网队伍呢?这不可能啊!”投影幕布上,田立一头雾水。
这个反应令齐锋瞬间暴怒,立即质问对方:“你怎么可以不查清楚,就放任安澜冒险登船?他的心病到现在都没有根治,他仍旧见不得鲜血,他的体能早就大不如前了!你怎么可以随便让他去送死呢?!”
随着那一连串掷地有声的诘问,齐锋的眼眶里已经难以自持地迸出泪来。
田立遭此一顿训斥,瞬间从茫然转为自责,忍不住“啪”的一下,自扇了一记耳光,满是愧疚道:“我该死!我就该猜到安总不会坐视不管,他还是亲自来了!我真是该死啊!”说罢,他立即联系了所有登船队员,要求如实汇报是否有人和安澜同行,但碍于市特队员们均置身于攻防战斗中,使得回复寥寥,一时并无头绪、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