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锋话里有话,句句带着一柄叫作齐锐的利刃。
孟然目的达成,交待了吴瑕几句,临走前不忘反击齐锋:“别总五十步笑百步。”
半个月后,市局的局长会议上,除了长桌顶端的齐则央未到以外,其余九名副局长悉数入座。
一段通奸视频在大屏上被当众播出,视频的男主人公姓石,正是一众局长中带头兴风作浪,要给孟然穿小鞋的核心人物。
令人面红耳赤的性爱视频播放至半,石局长由惊成怒,起身指着孟然破口大骂,说要论起淫乱,孟然必是首当其冲,给局长儿子睡过的烂货竟还爬上了市委书记女儿的床,跪舔了两任情人的亲爹,摇身一变,野鸡竟还奢望成凤凰。
石局长正骂得尽兴,吴瑕已走至他身旁,迎面就是一巴掌,顿时打的他眼冒金星,鼻血直淌。
“对孟局说话放尊重点,你就快没这身警服罩着了。”吴瑕拽起石局长的制服领口道。
与此同时,大屏上画面一转,一组检察人员正在一间书房里搜查取证。石局长顾不得还手,一瞟大屏,当即两眼发直,冷汗直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画面中的一名检察官正翻开书架上的一册书籍,赫然发现书本中间竟是空心的,夹在其中的则是一沓厚厚的百元大钞。随后,数名检察人员纷纷上前,上百本书籍从架子上被一一取下,随之而来的是一沓沓重现天日的钞票,源源不断,触目惊心。
长桌对面,孟然一手把玩着打火机,一手甩出一份文件,飞到了石局长面前:“你涉嫌巨额受贿,市局已经正式立案了,这是逮捕证,侦办负责人是我。”
他话音才落,一队警员便鱼贯而入,当着众人的面反手上铐,押走了一脸惊愕的石局长。
在一声声远去的哀嚎声中,孟然环视一圈,点燃了长桌上的第一支烟,幽幽吐出一缕烟圈:“在座各位都是前辈,应当都很识时务,不会蠢到重蹈覆辙了吧?”
他这话说的隐晦又明白,一招杀鸡儆猴震慑了在场的所有官员。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置喙。
孟然似笑非笑,一言收尾:“既然没有异议,那就散会吧。”
历经流血更替,南区安内组又扩充了几名成员,其中包括杜刚和吴瑕。
北区传来捷报,称在刘捍案在审讯中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起初,刘捍还死咬着不松口,企图独自揽下所有罪状,一概不提撑在背后的那把弥天大伞。
北区组长聂冰调集了刑审精英,对刘捍实施了密集的高压审训,终于撬开了那条贪婪大鳄的嘴,逼着刘捍交待了多条可以指证姚永昌的相关证据。
一连几天,南北两组集结于黄江,就各自的工作情况进行梳理、汇总。
开会的地点在齐锋的工作屋,长桌一侧,坐在齐锋这边的是齐锐和孟然。聂冰身边则只带了一名同僚,那青年个子不高,话也不多,五官清秀白净,乍一看倒像是才从毕业的警校生。
聂冰介绍完了北区的行动情况,提起在何启言的遗体内并未找到核公式,转问齐锋是否在断肢上发现了相关线索?齐锋不假思索,说暂时没有。
聂冰又追问断肢的下落,称要将它带回刑侦局作详细检验。他身边的年轻刑警出言提醒:“聂局,何启言的断肢最初是寄给了市特前总队长安澜。现安澜因个人原因不能参与行动,如果公式真的藏在断肢里,会不会已经被安澜发现了?”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说话的人身上,聂冰一笑,随即作了简要介绍。
与他同来青年姓刑,单名一个骁字,年仅28岁便成为了刑侦局刑审队的一把手,主攻犯罪心理,擅长刑事审讯,但凡过他手的案件,嫌犯无一不撂,无一不招。甚至有人戏称案子只要到了刑骁的手里,哪怕是块石头,他也有办法让它开口。就拿此番刘捍吐口,咬出了姚永昌来说,刑骁便厥功至伟,功不可没。
聂冰不看齐锋,反问起刑骁:“如果把安澜交到你手里,多久能拿到有效信息?”
刑骁白皙的脸上波澜不惊,眼里却闪过一道犀利的光:“最多两天。”
“聂冰。”齐锋开了腔,“刑审队是用来攻破那些撬不开嘴的罪犯的。安澜是安内组的成员,是你我的同志,这些手段不该用在他身上。”
聂冰像是没有听到,继续命令刑骁:“太久了,我只给你一天时间,必须让安澜开口。”
“是,组长。”刑骁起身要走,他问齐锋:“齐总,麻烦你配合,把安澜请过来。”
齐锋缓缓抬眼,看了看刑骁,目光又撞向聂冰,出言提醒:“两位别忘了,这里是南区。”
孟然也站了起来,向刑骁做了个“请”的手势:“坐吧,刑队。会还没开完呢。”
刑骁不为所动,他的右手正探入衣襟,动作像是在摸枪。齐锐飞快起身,猛地把孟然揽到背后,面朝刑骁说:“同室操戈可就没意思了。”
齐锐用力过猛,孟然几乎撞在了他的后背上。一些遥远的画面顿时浮出脑海,孟然记得在多年以前,当姚一弦把枪抵在他额头中央时,站在他身边为他挪开枪口的人也正是齐锐。
“小刑,稍安勿躁。”聂冰终于发了声。
刑骁立即敛了气势,从衣襟里伸出手,默默坐回到聂冰身边。
聂冰直视齐锋,语气坚定:“组织需要那组公式,你不能拖延时间,立即把安澜交给我。”
齐锋也寸步不让,他与聂冰平视,一字一顿重申:“安澜是我的人,自然我说了算。哪怕你把老总请来了,他也会尊重我的安排。”
长时间的静默过后,聂冰总算松了口:“行吧,这件事我会向老总汇报,他老人家要没意见,我也不会来逼你。”
经历了刚才的冲突,孟然的手腕还被齐锐攥在掌心,他抽出手,重新坐回了长桌旁。
会议继续,齐锐向在场的成员阐述了近期与姚一弦协作的进展。聂冰和姚一弦曾在公安部共事过,深知其为人秉性,对于南区的这一部署仍心存疑虑,他问齐锐:“你确定能取得姚一弦的信任么?”
齐锐回道:“要换取他的信任确实很难,只能一边割舍一边获取。”
聂冰追问:“你们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
这一问的含义实际包括在了字面意思中,齐锐一怔,余光下意识地注意着孟然,迟迟没有回答聂冰的问题。出人意料的是孟然竟替齐锐开了口:“聂局,每一项任务的负责人都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我觉得没必要这样事无巨细地汇报。”
齐锐侧头看向孟然,对方却是目不斜视,不曾看他。
大局当前,孟然不但表明了立场,还间接向齐锐释放了信息。他自知到了这一步,齐锐和姚一弦之间不可能不发生些什么,他无权干预,也不会干预,他能做的唯有接受。
仅凭一句话,聂冰便猜出了个大概,他不再追问齐锐,提到就现在掌握的证据已可报至最高检,由检方传唤姚永昌,将其停职羁押,最高刑罚可判至无期徒刑。
话说到了这份上,聂冰的目光停在了孟然身上:“孟局,老总对你的印象很深。这次我来黄江以前,他问我安内行动是时候收网了吗?”
聂冰自问却没有自答,显然是要等孟然表态。
“只判无期,后患无穷。斩草必须除根。”孟然回答。
聂冰应言击掌,转而又问:“但你知道姚永昌的背后又是谁么?”
随着他的反问,一张弥天巨幕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缓缓揭开,在那雷雨交加、闪电交错的云层之上,还藏有一双无形的权力大手正在拨搅风云。
聂冰轻叹:“老总他坐上了现在位置,还要受前人威胁,真的很不容易啊……”
聂冰点到为止,崭露了冰山一角。安内行动表面上是在抗衡掌控司法系统的姚永昌一党,其真正背后的阴谋家却是未显山,不露水。
齐锐跟着说道:“从来就没有别的选择,把姚永昌一党送上处决椅是行动的终极目标。”
孟然接着他的话道:“如果不能大刀宽斧地剿干净,姚永昌背后的那位还会扶植起一个新的傀儡,再次卷土重来。安内组要做的是把他们挫骨扬灰,永久打压。”
齐锋概括收尾:“我的意见,他们刚才全都表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