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你怀中(11)

“妈,我晚上在家吃完饭就要走了,这几天爸在家陪你,我去温宸家里住。可以吗?”

林瑛点头,“想去就去吧,都高考完了,你们两个也应该好好放松一下。”

见苏逸贤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孙姨赶紧放下抹布,“逸贤你回来了?今晚吃炒土豆丝和红烧肉,你喜欢的。”

苏逸贤点点头,“再多弄一份抄西兰花吧。温宸喜欢吃。”孙姨答应了一声,又回了厨房,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两人在苏逸贤房间里玩扑克牌,玩了几局之后,就听到孙姨叫他们去吃饭。于是两人便收起扑克牌,朝着大厅过去。

苏逸贤给家人讲了很多学校的事。温宸也在一旁附和。

吃完晚饭,温宸带苏逸贤回到自己的小屋。苏逸贤来过很多次,也在这边住过几回,每次都和温宸睡在一张床上。久而久之,温宸也没以前那么拘谨了,一起睡的时候,偶尔还会互相掐一下腰或踢一下腿。

高中升大学的暑假,是每个人人生中最漫长的暑假,也是最轻松的暑假,没有作业,学习压力也几乎为零。

两人在温宸的宅子里打了几天游戏,又出去疯玩了几天,暑假过得相当充实。温宸看见苏逸贤依然阳光的笑容,自己心里也暖融融的。冰封了多年的心脏,在遇见苏逸贤的那一刻终于解禁了。

他感觉自己每天都能多喜欢苏逸贤一点点。

他想,苏逸贤会不会也喜欢自己呢?

他一直觉得不太可能。苏逸贤喜欢的类型,大概率是那种会说话,性格开朗,浑身都是闪光点的人。而自己绝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可是每天和苏逸贤在一起,一起玩乐,一起欢笑,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这就够了,他已经能够把苏逸贤当做家人一样的存在,能够尽情依靠他,也尽情让他依靠自己。

喜不喜欢无所谓。他们是朋友,保持着友情也不错。

“这个暑假,一定是我们一生中最难忘,也最充实的暑假。”他听见苏逸贤对他说,“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太好了。”

温宸红了脸,霎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踌躇片刻,说,“我也是。”

他们正在旅馆房间的阳台,靠着栏杆看海。海水有一下没一下的攀上沙滩,打湿了沙砾。天气一会阴一会晴,海风从外面吹进房舍。

岁月静好的感觉。

真希望每天都能这样,真想每天都陪在你身边,握着你的手,看海,亦或是看樱花、看天空。

整整一个暑假,两人沉浸在欢乐之中。高考成绩出来以后,他们填报了穗州大学并被录取。在开学前一周参观了校园,开学后正式步入大学。

大学的学业相对高中而言较为宽松且自由。两人总是能一起漫步在开满樱花的小径上。

温宸的心中,阳光所及的面积又变得大了些。和苏逸贤在一起,他总能感觉到身边的美好。

他想对他说,苏逸贤,我喜欢你。虽然他明白,自己也很可能像顾妍那样被拒绝。

他害怕社交就是因为害怕被拒绝、害怕被伤害。但苏逸贤与他而言是特别的存在。即使被他拒绝,被他伤害,他也想说出这句话。

我喜欢你,苏逸贤。

——他在纸上写下了这七个字。

第11章 残阳如血

“你个废物,温家可容不下白吃白喝的人!”

小温宸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脸上满是划痕和淤血。身上将要结痂的伤痕暴露在空气中,暗红的血液散布在柔弱瘦小的身躯旁边。

温宸感觉身体悬空,是吴月莹拎牲畜般地将温宸从地上拎起,“像你这样的人,打死都不过分!”

温宸的眼里第一次有了愤怒的情感。可他被抓着后颈,动弹不得。炽热的血液还在不断地溢出,身上疼痛难忍。

他没有反抗的力量,也没有反抗的资格。寄人篱下,只能像现在这样,被打被骂也要忍气吞声。

他已经努力不去憎恨她了。

*

“你来做什么?”

“和你划清关系。”

*

少年漆黑的眸子里是燃起熊熊烈火。对面年纪相仿的男孩却是平静而略显冷清。

温哲远抡起拳头就要去打温宸,被温宸一个侧身避开了。他的手腕被温宸紧紧抓住,挣脱不开。他感觉到温宸的力道比以前大得多了。

他一拳打在温宸脸上。温宸如他所愿地踉跄一下,跌倒在地。温宸唇角溢出鲜红的血迹,却依然平静地望着他,眼眸毫无波澜。

“我知道,我一直是你们的累赘,”温宸说,“从我被抱进温家的那一刻起。”

温哲远张嘴想说什么,被温宸打断:“你恨我,母亲恨我。只有故去的父亲疼爱我。在我的童年时期,他给予了我百分百的疼爱。我的少年时期,他把钱都给了我……他为我做了太多太多,让我对温家恨不起来。”

“那又怎么样!”温哲远额上青筋暴起,“老爸把他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了你,可是他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才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为什么……就是因为你的出现,都是因为你!”

说罢他便又去打温宸。温宸轻松避开,躺倒在草坪上,自顾自地继续刚才的话,“哥哥,我永远不会痛恨你,因为你是那个人的亲骨肉。我也永远不会痛恨母亲,因为母亲是那个人的挚爱。没错,一切都是因为,是那个人赋予了我新生。”

“可是我也想说,在你拉帮结派揍我,往我衣服里灌水,在厕所扒我衣服的时候,至少在那一刻我是恨你的,”温宸看着蔚蓝的天空,轻声道,“在母亲言语侮辱我、对我拳脚相向的那一刻,我是恨母亲的。”

“对,只有那一刻。”

温哲远心里痒痒的。他只觉温热的泪水在眼中打转,将要落下。他恨他的这个弟弟,是他夺走了自己的一切。如果不是因为弟弟进了温家,父亲一定会比疼爱温宸还要多一百倍地疼爱自己。

母亲从来都没有爱过他。他以为只要和母亲一样憎恨温宸,和母亲一样欺负温宸,自己就能得到母亲的爱。可是没有。母亲看他的眼神和看温宸一样,是冷漠的,是无情的。或许只是因为自己是亲生骨肉,母亲未至于像对待温宸那般对待自己。

“被你们憎恶也好,”温宸说,“至少我心里还是过意的去。”

温哲远抱着腿,靠在树旁,不顾枯黄的叶子落在肩头,“对不起,温宸。”

“为什么要道歉?”

“我知道,这样也弥补不了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事。我也不保证以后不会再对你做那样的事。我只是想道歉,只想对你说声对不起。那样我心里会好受些。”

“可是,我依然恨你。下次见面,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

温宸笑了,似是嘲讽,又带有几分难得的温柔,“哥哥,我明白了。我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了。我理解你。”

他起身,在温哲远意料之外地给了温哲远一个拥抱。他将温哲远揽入怀中,“从现在起,我不再是你的弟弟了。”

温哲远沉默了片刻。靠在这个他恨之入骨的人怀里,心生复杂的思绪。他不喜欢,却也不讨厌,没有推开对方。良久,他才冷冷开口,“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温宸。”

突然他猛地站起来,咬了咬牙,往温宸脸上打了一拳。这次的力道比上一次小得多,温宸却是配合地向后倒了两步。

“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温哲远咬牙切齿道,“要是说了,我还会打你的,会像以前那样,冬天往你衣服里灌冰水,夏天在你头上倒热水……总之不会放过你!”

温宸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不会的。

他恨他,这个性格变幻莫测的哥哥,这个曾经的哥哥。

而他也从未爱过这个外表冷漠、自卑懦弱,心里却藏着无限绵软的温柔的弟弟。

那晚,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就此别过吧。”

*

『你用你那双有力的手臂,将我拽出黑暗世界置于光明之中。也是你那双残酷的手,将我推向深渊。』

残阳如血。最后的余晖,也将要被黑夜所吞噬。秋风吹动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为气氛本就悲凉的秋天又增添了几分萧瑟。

瘦弱而略显单薄的身子摇摇晃晃地站在顶楼的栏杆上,手里捧着电话,踌躇着什么。最后还是将电话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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