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罗,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做。”我说道。
芷罗点了点头,迅速退了出去。
初辰指尖轻拈,随后便向我点了点头。
“好了,没事儿了。”我起身道。“初辰已经将结界做好,若真有跟过来的人,那他们记忆将会乱成麻花,只记得我们想让他们记住的东西。”
“下手够狠的初辰太子殿下。”长歌笑道。
“你们那边可安排妥当了?”我问道。
“放心。”云客道。
“坐吧,茶已备好,就等你们来了。”我笑道。
众人落座,先是相对无言,再是相视一笑,十分有默契地以茶代酒,举杯对饮。
长歌还是老样子,满眼的天真烂漫,云客倒有些心事重重,想必是没少被他长兄刁难。
“云客,你母亲在魔族,过得可还好?”我一边给云客添茶,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云客端茶杯的手微微抖了抖,缓缓道:“魔君的小夫人,衣食自是无忧,只是心病难医,愁郁难解。”
“若是将来有机会,带她来云山小住吧。”我缓缓说道。
云客有些惊诧,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她能进灵族?你们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谈不上原谅,我也没资格代灵族百姓同过往和解。过往的事情是一笔盘根错节的糊涂账,症结不在她,可裂隙却在她。只是,我相信她的儿子云客是个明辨是非、知晓对错的好人,我愿意信任他,也将这个人情赠给他,以回报这一路上他对我的偏私和保护。”我说道。“云客,我愿意让她来云山做客,或者也可以说,回家。”
云客笑了笑,道:“谢谢你。”
“她想进灵族,怕是有些困难,但由你带着她不入都城而直奔云山寻我,倒是不难。”我说道。“只是,以你现在的身份,只怕很难将她带出魔族。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明白,今日就算初辰不派人来寻我,我也要找机会来寻你们的。”云客说道。“我想和你们谈一场交易,战事之后的天下豪赌,我希望胜负手能握在我们手里。”
“我们之间不谈交易,只是顺势而为,顺从本心而已。”我笑道。
“没错,顺势而为,顺从本心。所以云客,你想要魔族么?”初辰问道。
云客默然。
“暂不论此战胜算,我也无意暗度陈仓,我今日只要一个答案,你究竟想不想要魔族?”初辰继续追问。
云客点了点头,道:“想。”
“很好,其实天族对魔族普通百姓并无成见,想必魔族普通百姓也大都厌烦了征伐。四族之乱起于魔族、妖族贵胄之间的争权夺势,以对外征伐来消弭内耗而引起的朝局动荡,拉起仇恨来裹挟民心,本就不是什么长远之计,早已民怨四起。现在的魔君在四族之乱中坐稳了君位,如今子嗣夺嫡,君位不稳,便还想如法炮制以平衡局势,而非勤修政治,从自身找原因。他在位一天,六界便无望止息兵戈。”
“你说的没错,初辰殿下。我父亲早些年便称病在家,就是害怕终有一日还是要违背本心上阵,为了权势征伐而卖命。与其这般受制于人,还不如早日赋闲,得个清静。”长歌抱怨道。“诸位公子中,也只有云客势单力薄,在局外将局内的鹬蚌相争看了个真切。”
“也正是因为云客势单力薄,游离局外,才看的清醒,成全了本心啊。”我笑道。“哎云客,我看那位大公子似乎对你刻薄得很,要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揍他一顿帮你出出气吗?”
“好了你,我先谢过了,你可别再出手了,你现在不仅身份金贵,还有撼动冥河之力,你这一下手可不是揍人,是杀人了。”云客笑道。“谢谢你们。”
“是我该谢你,我知道你最初到我身边来就是要伺机下手阻挠我寻魂玉,可你还是帮了我。我能想象到你曾承受了多少薄待与苛责,受苦了。是我欠你的,除了让我以身相许,其余的条件你随便提。”我说道。
“以身相许?”长歌突然便拔高了嗓门。“你敢?你都有初辰了,你还惦记我的云客。”
“不想让我惦记,就赶紧嫁呀。”我笑道。
“初辰,你看看你未过门的妻子,这还了得。”长歌道。
初辰挑了挑眉,道:“熙玥,别闹。”
“谁闹了,要闹我也是跟你闹。”我笑道。“好啦,我知道,天族于初辰,魔族于云客,这天下于我们,终究意义非凡。我们背负着盛名,便不能辜负使命,马虎不得的。”
“云客,你我阵营不同,但使命如一,七千年的恩恩怨怨,别祸及后人。”初辰道。“我们四人彼此信任,便从我们这里开始,还四海一个太平盛世吧。”
“虽然听起来冠冕堂皇,但在理。”云客道。
“好啦,今夜月色不错,我和长歌打算在院子里赏月,我府上的正堂早就收拾出来了,你们有什么需要部署的放心去那里谈,安全得很。洛笙和我兄长都在那儿等着呢。”我说道。“我和长歌就不去凑热闹了。”
“好,若是我们回来晚了,便让芷罗送长歌回去,你也早睡,别熬着。”初辰柔声道。“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嗯,都听你的。”我浅笑回应。
秋夜还是微微有些寒凉,初辰和云客离开之后,小院里便只剩下连着打了三个喷嚏的长歌和又煮了一壶茶的我。
我拿来芷罗昨日方拿出来的袍子给长歌披上,坐在高高的石阶之上,看着漫天星辰闪烁。长歌捧着一杯热茶,十分安静地依偎在我身边,全然不似平日的活泼天真。
“怎么今日如此安静?”我笑道。“我恍然以为我旁边坐着一个假的长歌。”
长歌盯了一会儿杯中的茶,复又转头看向我,轻声道:“熙玥,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云客的身份的?”
“你们有刻意瞒过我么?”我反问道。
长歌摇了摇头,道:“云客本就是被逼迫前来监视你的,魔族猜测你身边不可能没有天族或灵族的强者护卫,所以魔族能够信任的同你年纪相仿的王族青年除了云客之外大抵都逃不过天族或灵族的耳目,只有云客向来不被重视,甚至不少人都不知道有云客这一个魔族公子的存在,这个哪里都讨不到好的任务便顺理成章地落在了他身上。我是追着云客来的,误打误撞进了这盘棋,不希望云客违逆本心,也不希望他再受责罚,相处日久,我更不希望你被这些阴谋诡计所累。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瞒,但直接挑明身份又害怕你和初辰雷霆手段将我们赶走,如此云客回到魔族便少不了牢狱之灾。”
“其实我最初并不怀疑你们任何,在我眼里,六界生灵并非全然对立,四族虽乱,但并非每个人都要同敌对阵营中的人争个你死我活至死方休。你们对我二人并无敌意,既然不是冤家那为什么不能成为彼此信任的朋友呢?”我笑道。“初辰倒是一开始便知晓云客身份不简单,虽有防范,终归和解。因为四族之乱,七千余年来多少□□离子散,朋友反目,兄弟成仇。这一切都该有一个了结,若能了结在我们这一代,也算不枉此生。”
长歌点了点头。
“不必心有芥蒂,你还是那个刚认识便能带着我风风火火闯青楼的长歌姑娘,我还是那个永远都希望你所爱圆满、天真永存的灵魅熙玥。这便够了。”我说道。“从始至终,我都把你当做至交挚友,这一点永不会变。”
长歌终于是开心地笑了笑,抱着我的胳膊摇啊摇。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么?”我歪头对长歌说。“那个时候你在我心中的模样还是个爱哭的痴情姑娘,热烈、敢作敢为、落落大方且直爽可爱,而我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灵魅。”
长歌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袍,将空茶杯递过来让我帮忙倒茶,浅笑道:“我那时肆意妄为,家中父母兄长也任我天南海北四处跑,本以为整个家族闲散不争就不必卷入这乱流之中,可天下局,谁又能侥幸逃离呢?你在,云客在,初辰在,我便不怕入局。”
我挽住长歌的手臂,柔声道:“你和云客如何了?”
“他?且走一步看一步吧。”长歌叹了一口气。“不过也还好,他总算是不躲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