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那两只小鼠怎么不见了?”我疗伤完毕,靠在榻上将祁牧谌借给我的这片魂玉碎片收回匣子,十分无奈地准备把本来属于我的东西交还于他人。“那兔子别再喂了,再喂就够一刀了,你是想吃烤兔子了吗?”
长歌将手里的干草丢在一边,没精打采的走到我身边接过匣子,开门递给门外的侍从,返回到榻边,抓住我的胳膊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日子也太无聊了,我明天能和云客一起出去抓妖么,听说云客打算用妖族炖汤,还是个极美艳的,和那天我们遇到的那一批不同。”
“想不到你还是个喜欢观赏酷刑的。”我笑了笑。“今日就算疗伤结束,你若想出去走走,便去吧,不拘着你。”
“那你呢?”长歌道。“我也就是说说,不能让你这边没人看顾。”
“放心,我自有人照应。”我说道。“去吧,去玩吧,去找云客。”
“我知道暗中应该有护着你的人,可你中午要去汤池药浴,顾长安安排的那些人向来不会窥探,我怕你有危险,我还是得跟着你。”长歌说道。
“长安临走前布下了天罗地网,我这院子现在就是铜墙铁壁,妖族进不来的,人更伤不了我。”我说道。“放心吧,我有数,去找云客吧,老耗在我这里,你还怎么让云客喜欢上你呀?嗯?”
长歌咬了咬嘴唇,纠结了一下,说道:“那我走啦,我就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多久都无妨,我没那么娇贵。去吧。”我笑道。
长歌憨憨地笑了笑,转身便向大门走去,打开门的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同我说道:“那两只耗子……昨夜被猫玩了个半死,我早上拿给祁牧谌了。”
“所以,当初送完猫又送了耗子,是打算给这几只猫加餐么?”我笑道。
长歌耸了耸肩,浅笑着开门离去。
房间里霎时便安静下来,我望着一片湛蓝的天空,开始担忧起数日音讯皆无的顾长安来。似乎已经习惯了万事有他的日子,如今的空寂竟让我无所适从。
我大抵真的要犯错,但却似乎并不会后悔。
因着实在有些难过,午膳食之无味,随意吃了几只果子便向汤池走去,打算舒舒服服地在汤池中睡个午觉。
药香四溢,暖意融融,我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愈发迟钝起来,靠在池边开始打盹。
隐隐约约感到有人进来,想着应当是每日负责给我送些小糕点的丫头,便很随意地说道:“糕点放这儿吧,能不能再给我温壶酒来,不必太多,小酌便可。”
那人似乎没有听见我的意愿,放下盘子之后,竟然在池边坐了下来。
“可是累了?”我闭着眼睛柔声道。“也是,每日劳碌,自然会有疲惫。没关系,人之常情,我也一样会累,弦崩得太紧会断的,没必要折磨自己。下来一起泡一泡?”
那人并没有回答。
我想着她是碍于尊卑有别,便笑着说道:“我眼里没什么尊卑上下,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不必有负累。”
“你说的,说话要算话。”
这……这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这是……祁牧谌?
我灵台瞬间清明,猛地张开双眼,正对上祁牧谌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从几日前我便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愈发热烈且大胆,我处处躲着,却不曾想今日叫他钻了空子。
我连忙抓起池边的外袍挡在身前,猛地向后退了几步,不小心呛到了一口水。
“咳咳……”
“熙玥,你……”
“你别过来,咳咳,我没事……”我连忙摆手。“你……你转过去,不,你出去,出去等我。”
“好。”祁牧谌笑的温润。“顺便说一句,你炸毛的样子,比端着架子可爱多了。”
我强压着脾气,将“寄人篱下”这四个字默念了一百遍。
待祁牧谌出去,我急急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正见到站在门外等着我的祁牧谌。
“今日殿下又是难得清闲?”本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理念,我先开了口。“殿下近来似乎格外清闲。”
“非也,有件事于我而言,是家事也是国事,马虎不得。”祁牧谌笑道。“午间太阳毒,我叫步辇来。”
“不必,我本是修士,如今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没那么娇贵。”我料想到祁牧谌所言家事与国事的关系,横下心来问道。“殿下究竟喜欢我什么?”
“果然冰雪聪明。”祁牧谌说道。“我的确喜欢你,而且志在必得。”
“你当知道,我是岚渊山修士,我不愿意擅入凡尘,也请您自重。”我义正言辞道。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于国事之外的原因,我也的确已非你不娶。”祁牧谌道。“我的确要先承认,世人对岚渊山中人尊敬有加,我若娶岚渊山中人为妃,自然于国有利。但我同你相处日久,便愈发被你所吸引,这绝非一时意气用事,而是出于我本心的情不自禁。我喜欢你的坦诚,率真;喜欢你的聪明,善良……总之,我喜欢你这个人,你的所有,于国政无关。”
我一个头两个大。
“我知岚渊山修士向来清高,但我母后曾愿意为我父皇停留,你可否也给我一个机会,哪怕多留些时日,多了解我。”祁牧谌语气恳切,倒显得我像个负心薄幸之人。
熙玥啊熙玥,招蜂引蝶的是你自己吧你自己。
“你若不愿回答,没关系,我可以等。”祁牧谌说道。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顾长安啊顾长安,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救命啊。
“但请你先随我去一个地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祁牧谌说道。“不过你放心,在你首肯之前,我绝不越雷池。”
祁牧谌,你还真是老练,封死了我的所有的路,除了同你走,我还能做什么选择?
“这件事想必你也会很关心,事关这枚……魂玉。”祁牧谌再度补充道。
我抬起头,强压下心中疑惑,淡淡说了一句:“那烦请殿下带路吧。”
祁牧谌做了个“请”动作,我微微行了一礼,背在身后的手打了几个简单的手势,但望顾长安安插的人能看得到并看得懂。
跟着祁牧谌七拐八拐地到了他的书房,又十分无聊地看他炫耀一般扭动在凡尘看来的确复杂精妙的机括打开隐藏在他书房地下的密室,我有些百无聊赖地仿佛在看一只求偶的孔雀炫耀着自以为十分美丽且丰满的羽毛。
讲真,这些机括若放在灵族当做课程作业,那是会被夫子连骂三日“不学无术”的存在。
我礼貌性地十分违心地恭维了祁牧谌几句,跟在他身后下到幽深的密室,倒是的确被密室中用来照明的数十颗夜明珠晃到了眼睛。
密室中央,我的魂玉静静地躺在石台上,温润的玉色并不比此处的夜明珠逊色,倒让本应喧宾夺主的夜明珠显得轻浮且可笑。
“你对它应当并不陌生。”祁牧谌笑道。“我是说在你用它疗伤之前,便应当已经知道了它的存在。”
“这东西在岚渊山也很有名,我知晓它的存在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我淡淡说道。“殿下是怀疑什么呢?”
祁牧谌浅浅笑了笑,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后仰倒,我急忙去扶,却被他反手抓住了手腕,径直向魂玉的方向拽了过去。
我自知论蛮力我不及祁牧谌,倒也没有挣扎,反正我终究要拿到魂玉,也无需隐瞒什么,若捅了窟窿惹了祸,自然也有顾长安替我收场,至少信他比信我自己安稳得多。
我的手指触碰到魂玉的一瞬间,眼前温润古朴的玉石突然光芒大盛,将夜明珠的光彻底压得黯淡了下去。只是这道莹莹光芒却并不如何刺眼,更像是柔和的微风拂过脸颊,很快便消失无踪。
祁牧谌眼中闪烁着难以掩藏的喜悦,而我却一派无动于衷。
“确认好了?”我淡淡问道。“可有什么故事要说给我听么?”
祁牧谌手足无措的一会儿,似乎是强压下翻涌的心绪,略带急促喘息地开始同我说道:“我母后出自岚渊山,入红尘而困于红尘,一生虽无飘零却也短暂。但我父皇极爱我母后,将这枚传国至宝送予她为聘礼,却被她拒绝了。”
“倒是个明事理的女子。”我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