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跟笙清打了个招呼,带着知樱往原本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知樱走的时候还往后看了几眼,分明看到顾吟带着有些僵硬的姿态,拿着花站到了喻凝面前。
季妍派人搭了梯子,引着知樱坐上了屋顶。
虽为夏季,夜晚的风还是微微透着凉意,季妍拿了个毯子,披在了二人身上,知樱也顺势靠着季妍的肩膀。
婚礼的喧嚣仿佛远去,深色的天空下,两位女子沐着月光,相伴而坐。
“阿樱,你想要个婚礼吗?”
“想。”知樱想也没想地回答道,“可是我不想要那么多人,想要以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好。”
姑娘清清凉凉的声音在空气中四散开来,融入空气中,知樱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舒畅了不少,连同胸口的不适一块儿压了下去。
关于婚礼,季妍早就有了这个打算,但是怕太过于突兀,吓到了身旁的小姑娘,才借着兄长大婚的契机,询问一番。令季妍惊喜的是,知樱自己有着对婚礼的想象,甚至和季妍的有些不谋而合。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不久,天空中绽开了一朵朵明丽的花,照亮了二人的脸颊,仿佛天界的众神,在烟花的引领下,见证着人世间的幸福与美满。
第52章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此生不换
在季妍的肩膀上靠了一会儿,方才已经舒缓不少的不适又沿着皮肤一点一点爬上来,痒,也痛,不过还能忍住。
知樱脑海里突然开始闪过和季妍相处的片段,从相遇,到如今,一个个画面都鲜明地出现,而后又褪去。
你好狠。
知樱对自己说道。
自从认识了季妍之后,每日都不知疲惫地跟在别人后面,见到季尚书就怂得躲起来,一来一去,似乎没有尽头。
知泽留给她的信里,讲了这个知樱应该要去的地方,哪里还有积蓄……以及知家百年都未能够摆脱的病。
知泽看起来不拘小节,可是在看到知樱带着季妍回家的那一刻,就看出来二人将来千丝万缕的关系,知道倘若继续下去,对二人都是一种折磨。于是在信里交代,此一去,就千万不要回来。
可知樱当时心中的大半部分,都是想着如何为知泽澄清罪过……对自己身上的病,还抱有一丝侥幸——万一呢?
可是,身上的不适告诉她,没有万一。
虽然只是断断续续的不适,知樱还是明白,已经甩不掉了。
在南越的五年,知樱狠下心思让自己不要跟季妍联系。通过笙清的关系,在南越研究香料,甚至还换了名字,换了让熟悉的人依旧能够猜出个七八分的名字——贝女。
发现了笙歌的秘密之后,知樱就再也忍不住了,转头踏上了回到楚国的路。
消失了五年,季妍也足足等了五年,重逢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消息,而是让人心头一酸的“欢迎回来”。知樱几乎不愿意去细想这五年季妍是如何过来的。
她不敢想。
话本子里重逢的两人往往会白头偕老,共度余生……到了知樱这里,喜剧成了悲剧,回来不到半年,就又要离开她,往再也不能回来的地方去。
方才还在肖想大婚。
知樱你可真是个混蛋!
“阿妍,”知樱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告诉你件事。”
知樱清晰地感受到身旁人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努力表现出镇静,季妍说,“什么事?”
“我……我们……”知樱不知该如何开口。
从肩膀上抬起头,知樱直视着季妍的眼睛,“我们还是不要结婚了吧。”
不等季妍作何反应,知樱快速低下头,“我不想和你结婚了。”
不敢抬头,不敢看到失望的眼神。
接着,知樱就被一团温暖包围,她听到季妍在她耳边说道:“阿樱,我不允许你反悔。”
“可是……”
“不允许就是不允许,你听不懂吗!”季妍几乎都要喊出来,最后一个字的气息险些不稳。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季妍把知樱抱得更紧,皮肤上传来的通感更加强烈,痛得知樱哼了一声。
忙送开之后,知樱终于看清了季妍的表情——她眼睛红了。
“已经痛了吗?”季妍问道。
知樱咬咬牙,“不痛。”
“我们下去吧,一会儿冷。”季妍收回了眼中的泪意,拉着知樱就要起来。
“阿妍……”知樱带着哭腔,“我没几天日子了,你还要搭上你的一生嘛?为了我这种人,不值得!”
季妍却笑了,晚风吹起姑娘长长的发丝,在月光下,竟美得让人窒息。
她说:值得。
回到房内之后,知樱支吾着还想劝季妍放弃,都被季妍堵了回去。
“阿樱,无论还有多久,我都会陪你走下去,不要怕。”
听到这,知樱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得知这病的时候,知樱身后已经没人了,另一个还知道的,已经撒手人寰,知泽直说将来好好活着,尽兴活着。
没有人说,也没有人问,你怕不怕。当时的知樱再怎么说,也还未满二八。
当晚知樱哭得很厉害,进入梦乡之后,还在时断时续地啜泣着,但是感受到微凉的手在额头触碰之后,安下心来,没有惊醒。
那天以后,知樱再也没有提过取消婚礼的事情,整日跟在季妍后面进进出出。
因为知樱的生辰快到了,季妍请教了很多人,费了很多心思想要给她补一个及笄礼。
这天,季妍坐在美人榻上,翻看一本册子,想要选一个合适的花灯。
“阿妍,你看!”知樱将话本子凑到季妍面前,“这个话本子里的少年郎好英俊啊。”
“啪。”
季妍越过话本子,关上了画册,木这脸色起身。
“阿妍你干什么?”知樱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就僵住了,因为季妍的脸色并不好。
“更衣。”
“更衣干什么,大白天的。”
“让你看看谁更英俊。”
话一处,知樱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笑得捂着肚子倒在美人榻上,“阿妍,不用不用,不用换我就知道你更英俊。”
虽是笑着说,但是这话并不假,季妍生的好看,就算换上男装,也定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郎。
——
知樱的生辰一天天临近,她身上的痛感连着胸口的发闷却也一天天严重。
到生辰前一天,身上已经是碰都碰不得的了。痛还能忍着,但是夹杂在痛里的痒确实极为难忍。想要去挠,一碰又疼得比火烧还厉害。
一来二去,知樱整个人都明显憔悴了下来。
顾吟到郡主府的时候,季妍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头埋得很深。
“很严重了吗?”顾吟问道。
“嗯。”季妍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抬起头来看着顾吟。
不知道的,说不定会以为是季妍生了病,头发凌乱,眼底的青影都像是画上去的了,脸颊也凹陷了不少。
已经没有了名动楚京城的第一才女的风姿。
顾吟:“你别这样,她看到会不好受的。”
“我知道,我知道。”季妍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我们经受住了那么多,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还要带走她?
一直没有人能够倾诉,顾吟一来,季妍的情绪就一发不可收拾,泪水也止不住了,声音沙哑着,控诉着。
等季妍哭够了,顾吟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这是楚迟给我的,说是……能够暂时……封闭……缓解痛感。”
锦囊里装的,实际上是封闭五感的药,吃了这药,不光痛感,触觉应当也会被封闭。怕季妍接受不了,顾吟才换了个说法。
“我不知道。”一向条理清晰地季妍,一时之间失了主意。
顾吟叹了口气,往房内走去。
早已经装饰得喜庆的郡主府,一时间都有些萧瑟。
“你来了。”
知樱躺在最里面的隔间的床上,虚弱着声音,偏着头看她。
“嗯,”顾吟点头,又将锦囊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吃。”知樱几乎都没有多想,“反正也没多久了,我还要和阿妍好好过一个及笄礼呢。明天你们就不用来了,这个我就当是你和阿凝的贺礼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句话,知樱有些喘不过气,咳嗽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