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深宅+番外(56)

作者:无闲和有闲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司徒陌的声音冷得渗了冰,“谁的小师妹?你的?你再张口乱占便宜,今日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第78章

大师兄性格温和, 即便常常在张裁缝铺子被市井妇女刁难,也从不动气。

可今日,是真的被气着了。

他与司徒陌在门口对峙, 司徒陌自然不会对他解释为何在我房中用晚膳,大师兄也一样有着男人尊严, 绝口不提为何晚间来敲我院门。

我将屋里收拾干净, 又将弄脏的桌椅搬去天井晾晒, 心中憋得受不住,眼泪不争气地往下落。

我放下桌椅, 看司徒陌站在院门口,我静静走到他身后,趁他不妨,将他狠狠推去门外,司徒陌甚至都没来得及转身, 我已将院门合上, 落下门栓。

我回至房中,又将房门扣好,换上寝衣, 吹熄蜡烛。

心中暗暗思量,明日是否该去郊区农户家抱一条出生的黄犬,除了防贼还要防司徒陌这厮。

今日鸡鸣便起, 一直忙碌到此时,沾上枕头的一瞬,我便沉入了梦乡。

梦里自有黄金屋, 我梦见自己回到了现代,回到了父母身边,父母身体康健, 我们三人抱头痛哭,述说着离别之苦。

一整夜陷在梦里,前尘往事,像泰山一般压在身上,我压抑难安,醒来喉咙干涩,枕头已被哭得湿透。

我起身穿戴好衣物,这才发现木格子窗外晨光熹微,天色未明,原来起早了。

再回去重睡似乎又没了睡意,索性便推开房门,打算在院子里做一套健体操。

晨昏交替之时,混沌不明,院子里竟站了一个人影,长身玉立,风吹不动,吓得我几乎脱口惊叫出声。

便就这样呆呆相望,空气仿佛停止流动,我与那人,一个站在院子中央,一个站在房门口的台阶上,一双黝黑双眸,一双微肿红眼,你瞧着我,我瞧着你,谁也不肯开口说第一句话。

有早晨的清风吹过,落在我二人身边,清爽宜人,似乎要将心思一并吹走,你我本童心,奈何入凡尘,如果不是这样的相见,如果不是那样的相遇,如果不是这般和那般,我和你,还会走到这样的结局吗?

东边的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有叽叽喳喳的麻雀落在枝头,又落在地上,昨日的簸箕里还有昨日的饭粒和吃食,几只麻雀啄两口,便急急忙忙受惊飞走,瞧瞧没有动静,便又扑梭梭落下。

那人终于有了动静,一步、两步,走到我跟前。

他比我高了半个头,可我这会儿站在台阶上,便与他一般高了。

他说:“我昨日问明白了,他是你在裁缝铺子里的师兄。”

我说:“好。”

他又说:“我昨日不该急怒攻心,将桌椅踹翻。”

我说:“知道了。”

他拉住我的手,“婉儿,是我将事情搞砸了,昨日明明那么好,我们一起带着新唐出门,又一起买菜做膳,你陪着我吃酒,冲着我笑,婉儿,对不起。”

我说:“不要紧。”

司徒陌将我从台阶上抱下,却不放在地上,我双脚离地,也不挣扎,只是静静待在他怀里。

他抵着我的额头,又道:“婉儿,你像昨日般朝我笑可好?”

我摇摇头,“我笑不出来。”

他将我又抱高些,道:“婉儿,我想亲你。”

我又摇头,“你饶了我吧。”

他便将我放下,用冰凉的双唇碰了碰我发顶,“婉儿,我的好婉儿。”

我别过头,去厨房弄早膳,几只旧碗碟昨日被打碎,我只得找了只木碗,给自己下了一碗鸡蛋葱花碎面条。

司徒陌靠在门框上,侧头瞧我,一直一直瞧我,我只作不知,将面条吃个干净,也是,一晚上没吃东西,自然是饿狠了。

吃完早饭,将碗筷洗净收好,我去开院门,却被人按住。

我力气小,打不开,只是转头瞧他,“我已经没生气了,这会儿要去张裁缝的铺子,我昨日请了半日假,今日要早些过去,不然会被师傅责罚。”

那人还是将手按在门上,“我去帮你跟张裁缝告假,你今日哪儿都别去,陪我去府衙办公可好?”

有些话,司徒陌说不出口,他昨日被推去院外,心慌得没着没落。

景泰元年的那年元月,他午间回来瞧不见苏婉柔的恐慌夫复重来,他站在院子口,想起自己在那条总也望不到尽头的官道上纵马狂奔,便觉得浑身泛了寒气,那寒气催命似得,自个往骨头缝里钻。

他又想起自己去撩别家妇孺的轿帘,每回都抱着满满的希望,却又在瞧清楚面容的一刻,复又重重跌落。

他是真怕了。

所以他守在院里一整晚,只是担心苏婉柔离开。

他觉得自己是病了,病入膏肓,他的那些个假把式,都是虚张声势,都是色厉内荏,苏婉柔只需轻轻推上一把,他便露出本来面目,那面目里只有爱,爱到骨子里头那种。

他白日里还有几个案子要审,还有从京城来得吏部官员要接见,可是他知道,他若是去了,只怕是一天的寝食难安,时时刻刻惦记着眼前这妇人,怕一个错过,便又是几年的山高水远。

他想带了她去府衙,将她藏在袖子里,他想一日十二个时辰守在她身边,他想将她捏圆搓扁,他想让她臣服与他,可他却恍惚间觉得,如今,怕是是他臣服了她。

这么多心思,不过是转瞬,他听那妇人说道:“有劳巡抚大人大驾,小女子受不起。”

说完将门重重推开,在江南秋季的纷飞花雨里,很快消失在巷尾。

……………………

我到了裁缝铺子,大师兄已然在了,眉梢处一块淤青,两只眼底布满了血丝。

我低头走到他眼前,不知该说什么好,思来想去,仿佛也只有“对不起”三字可说。

大师兄摇摇头,“无妨,无妨。”

“小师妹,那人是你的夫君吗?特来钱塘府里寻你吗?”

原来昨日这二人在院外一番纠葛,各自拿了各自想要的答案。

我点头道:“他确实是我的夫君,但我却不是他的夫人,我只是一个妾室,扔在角落里都没人注意的妾室。”

大师兄又问:“小师妹可拿了放妾书?”

我摇头。

大师兄便不再多言,闷头管自己将今天新到的几筒绸缎搬进搬出。

午后客人少下来,我与三位师兄一起坐在门口纳凉。

三师兄去井水里提上来一只碧绿碧绿的西瓜,抱到我跟前,“师妹,这只西瓜,大师兄昨日关铺子时放下去得,说是你爱吃凉西瓜,井水里泡了这许久,这会儿眼下左右无事,不如我们切开吃了吧?”

我拍手笑道:“甚好,中午的黄豆酱拌饭着实有些咸嘴,这会儿凉风扑面,吃个西瓜甚是解腻儿。”

三师兄年纪尚小,若是放在现代,不过是刚上初中的小屁孩,可他跟在张裁缝身后,速来懂事。

不一会儿便寻来一把厨刀,将西瓜片成几瓣,几人各自拿了一瓣,埋头吃将起来。

西瓜吃得干干净净,午后的铺子门口,安静地没有一丝人声,家家户户都关了门午睡,连光着屁.股的肚兜小童,也被妈妈哄着乖乖回了家。

我坐在长条凳上,头靠着门板小寐,恍惚见身边坐下一人,我睁眼去瞧,是一天没有开口的大师兄。

他没给我一个眼色,只是望着门外的榆钱树发呆。

榆树已过花果期,只余了几朵晚花期的榆钱串,在风里摇来摆去,欲坠不坠。

大师兄瞧那几朵榆钱花瞧得入了神,许久才开口,说道:“早些年前,河南起了大灾荒,饿死之人数以百万计,我曾祖爷爷带着我爷爷,逃难到了此处。”

“后来我爹和我娘生了我和几个兄弟,家里粮食不够吃,便将我送来了这里学手艺。”

“我本想等存够了钱,便让望江门外的媒婆帮我说门亲事。”

“很多时候,我晚间睡不着,便细细想着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样貌。”

“她一定是浓眉大眼,身板结实,说话粗声大气,站在家门口高声一喊,几个孩子便乖乖回家吃饭。”

“我在这里干活便也能有个盼头,盼着日落西山,盼着归家,盼着跟妻儿在一处。”

“可是小师妹,你来了。”

“我便再没了那些胡思乱想,我便知道,小师妹,不管现在什么样,不管以后什么样,我便再逃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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