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云扔了一颗在嘴里。这葡萄是吐蕃运来的,甜的很。“那这个家里就没有长辈了?”
“有。”绣橘点了点头,“老王爷在世时有几房姨娘。都在呢。”
两个人聊的正开心就听见外面的人吵吵嚷嚷,“王爷让先生们去书房候着。”
裴若云吐出了几粒葡萄核,擦了擦手就往外面跑。“绣橘,等我回来在和你说话。”
十几位穿着直缀的先生站在书房里。其中一位长髯的先生站在首位,其他人都站在他身后。看来这位就是周先生了。
裴若云站在最后面,用力伸长脖子,想看清他们在干什么。她身量不矮,但放在一群男子中还是被遮住了视线。
“陛下下旨,要周围的州府运送粮食。你们可有见解?”萧自清坐在上座问道。
周先生上前一步,“京城遭遇旱灾现在又逢水患。豫州与京城相距不远。为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洛阳仓尽量不要动。不如从各府衙各调一些运往京城。”
“京城调粮肯定是急上加急,从各府衙调度耗时耗力。恐怕京城会责备。”一位先生道。
“这好办。”裴若云挣扎着从一群人中挤了出来,整了整衣衫朝萧自清行礼道,“周先生认为要未雨绸缪,这位先生觉得要完成任务。不如合二为一。先让洛阳仓运出粮食。各府再相继补齐。又不耽误运粮又不损耗洛阳仓内的粮食。王爷您看怎么样?”
萧自清看着她那张笑的谄媚的脸,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在这。”
他把裴若云要来只是觉得一个女子不应该如此抛头露面。何况京城之中,瞬息万变,一个不小心就要了她的命。哪里真的想过让她来献策。
裴若云愣了片刻,“不是您派人叫我来的吗?”
萧自清瞥了瞥站在门口的小厮。小厮当即上前回话,“王爷让我把先生们请来,我以为这位新来的小先生也要请来。是我的错,我这就去领罚。”
“食人俸禄,忠人之事。我身为王爷的门人,他把我请来何错之有?”裴若云完全不明白这小厮做错了什么,开口道。
萧自清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既然裴先生已经出了主意,其他先生还有想说的吗?”
裴若云环顾四周,一群人皆摇着头。她笑了笑,又行了个礼。“王爷,我还有话要说。”
萧自清直勾勾的盯着她,吐出一个字。“讲。”
裴若云看着他的眼神,背后有些发凉。咽了口水道,“我们从京城出来时,途径上洛,夹道皆是高山。若是运粮,还要避开那里才好。”
萧自清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不是路上晕车,还有时间观察地形?”
“就是因为晕车才有机会观察地形。”裴若云站直了身子,解释道,“马车里憋闷,只有把车帘撩开,才会有清风进来。”
这样伶牙俐齿,也难怪她要去做个门人。萧自清笑着踱回案边,伏身写着委任状。“你的病好利索了?”
裴若云看着他手里那张雪白的信纸,生怕把这份差事丢了。笑呵呵道。“早就好了。”
“那就好。”萧自清把信纸折好放进了信封中,举着那封信走到她面前,“既然你的病好了,就留在府里,没事给姨娘小姐们读读家书写写信。你刚来豫州,还有很多事不明白。这事交给周先生去做。”
说着就把那份委任状交到了周先生手里。
裴若云看着那张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委任状,只觉得委屈。她一把拽住萧自清的袖子道。“就是因为刚来,我才需要熟悉。”
萧自清看着她的手,蹙紧了眉头。
裴若云见他脸色不善连忙松开了手,赔着笑脸道,“先熟悉内宅,再熟悉各县府衙也是可以的。”
出了书房门,裴若云郁郁寡欢的往前走。就听见一位年过弱冠的男子叫住她。
“这位就是从京城里来的裴先生吧。真是年少有为啊!怪不得王爷青眼有加。”
他身材魁梧,面色黝黑。比起先生更像是个武将。
裴若云拱了拱手,“谬赞了。”
男子摆着一把素面扇子,“在下姓高。进府已有两三年了。裴小先生与众人不同,连院子与我们都是分开的。汝南王府里能这般的,只有周先生一个人。日后还要承蒙小先生关照。”
裴若云笑了两声,继续顺着走廊往前走。
“承蒙我的关照,我又承蒙谁关照。”她对着天叹道,这萧自清明摆着就是不想用自己。才让自己去给府里的姨娘小姐代笔。难不成他真的有龙阳之好,才把自己要过来?
裴若云打了个冷战,挥着胳膊把这种想法赶走。
姨娘们得知府上来了位年轻清秀的小先生,一时都好奇起来。相继请裴若云过去。
“先生。”一位相貌姣好的小丫头走进来道,“宋姨娘请先生过去写封家书。”
裴若云背上放在一旁的箱箧,做了个请的手势,“劳烦姑娘带路了。”
内院与外院的布局完全不同。外院讲究的是威严端重。而内院更加的秀丽。像极了江南水乡的院子。
“先夫人是江南人士。所以府上修的更有江南景致些。”小丫头俏生生的道。
宋姨娘住在院子的东面,一进门就能听见一只鹦哥站在廊下叽叽喳喳的道,“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小丫头笑了笑,“这是我们姨娘养的鹦哥。先生请进。”
房间里放了一层珠帘,宋姨娘就坐在珠帘的后面。
裴若云刚踏进房门,就听见她掐着嗓子道,“呦,真是好年轻的少年郎。”
屋子里有人搬来了绣凳放在桌前。裴若云行过礼,把箱箧里放的纸笔拿出来,“在下也不知道姨娘要写些什么,不如姨娘口述,我来执笔。”
宋姨娘掩唇一笑,“我五岁时,父母就把我卖给了人牙子。如今这些年过去了,哪还有什么家人。不过是想见见你,找个由头。”
裴若云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只怕两个人都要被赶出府去。“姨娘慎言。”
宋姨娘从珠帘后走出来,“我一个人住在这,也没人和我说说话。不如你和我说说,你今年多大了,家乡在哪?”
裴若云看着她靠近,只站起来拼命的往后退。虽然自己是女儿身,但是别人不知道。万一不小心碰了哪里,自己这双能吃饭会写字的手就不知道能不能保下来了。
“既然姨娘没事,那在下就告辞了。王爷那边还有要紧事等着我呢。”裴若云快速的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敛进箱子里。
宋姨娘笑了笑,“瞧把你吓得。不过逗逗你。我虽然和父母没了联系,却还有一个哥哥。你帮我写封信吧。”说着就坐在了裴若云原来坐的绣凳上。“我说你写。”
裴若云僵着身子,佝偻着腰听着她口述。她身上涂的胭脂水粉一个劲的往自己鼻子里钻,熏的头昏脑胀。好好的一件差事像受刑一般。她屏息凝神,在心里默默的把天上的神仙拜了个遍,“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三清道祖。我可求求你们了,以后不要让我接这园子的活计了。”
第5章
神明终究是没有保佑裴若云。
自从上次她随着人进了宋姨娘的院子。宋姨娘就三番五次的遣人来请她。读书写信,对联赏诗,但凡和字有关系的,她都要把裴若云叫过去问一通。
“你说这宋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裴若云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丝丝缕缕的绣线问道。
这绣线是绣橘的,王府里的丫鬟都会做些手工活拿去换钱。
“这宋姨娘是老王爷在时皇上赏的。阖府的姨娘里属她最尊贵。不过再尊贵,这府里也是听王爷郡主的。若是先生不想去,我去回了她。”绣橘道。
裴若云看着手腕上的丝线一圈一圈被绣橘缠好,摇摇头,“这也算是王爷给我的第一个活了。回了宋姨娘,王爷若是再觉得我眼高手低。我就真成了这院子里的闲人了。”
绣橘心知她对上次的事有了疙瘩笑了笑宽慰道,“先生说笑了。王爷是心疼你才不让你去县衙的。县府里当官的可不像王爷好说话。”
裴若云叹了口气。再不好说话也比宋姨娘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吃了的样子强。
绣橘看着她手里的丝线,“小先生在家里经常帮忙家务吧。这丝线缠的很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