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齿(17)

“你先走吧。我可能要熬夜,事情做不完了。”

“对不起。”

喻之美苦笑:“道歉是没有用的,我也没法接受。加过班后我自己还会出去找的,你先回去吧。”

“那我等你加完班再一起找。”

“如果我现在说不想再看见你,你能理解吗?”喻之美沉默片刻:“猫是我的,都是我自己的错,请你……让我安静一会儿。”

审片子剪辑配字幕,喻之美熬到通宵把视频传过去,给老板猩总打了个电话。猩总笑起来的声音都能听出他在喝酒:“美姐姐,太速度了,牛逼!没有你我们怎么办!”

“猩总,我请个假,猫丢了。”

“怎么回事。”听完喻之美平静的叙述,猩总在对面爆了个粗口:“一期节目而已。你早说啊,也怪我,不能临时把责任都放在你身上。”

“工作应该做的。”

“美姐姐,蹭热点的节目,没那么重要,猫丢了才是大事。”猩总语气宽慰:“赶紧找猫回到工作状态,我们现在没钱找第二个编导,你毕竟是我们接广告的主力啊。”喻之美说得平静,只急着挂掉电话出门找猫。猩总虽然仗义,公司十几个人等着吃饭的关键时期,要么被大公司收入麾下,要么拿到A轮融资,单兵独斗总坚持不下去。这期内容出不来,数据做不上去,猩总的话术就是另一套了。公司的群在找她,做公众号的同事离职后终于筛选到了合适的,同时招到了一个猩总的助理,懂一点车子可以陪着直播,希望第二天喻之美能帮着面试。喻之美一一答应,记事本一页写满,挂了电话坐在地上,这个月日程太满,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她看着窗外的晨晖深呼吸,这么久过去,噜噜估计是找不到了。

噜噜因为卷耳朵和大眼睛赢得过不少夸赞,但没人知道她是被遗弃的后院小猫。喻之美在郊区上班的时候,坐在公交车站躲雨看到了网上的弃养帖子,后院猫舍近亲繁育卷毛猫,一窝都生了病,几只刚满月的小猫还在窝里路都走不稳,叫嚣着不卖就等着扔掉自然死亡。喻之美本来从来没想过养猫,那天晚上看着噜噜的照片,越想越睡不着,银行卡刷爆了打车把噜噜接回家。噜噜天生有膈疝,体型比健康的卷耳猫小,一岁之前都柔柔弱弱。喻之美养了噜噜之后再也没能旅游,只怕不在家的时候噜噜生病,但她没想到噜噜最后告别的方式是走失。

上班时间之外,喻之美都在附近逛,贴寻猫启事,没有走过的小路,满地油污的市场,还有写了“拆”的危房……没有,到处都没有。打来的电话八成是骚扰电话,还有朋友推荐过来的找猫团队,网络上的剪刀大法,喻之美花掉了两个月的房租,试了各种方法,最后找猫团队认真地回答她:“喻小姐,我们的方法算是比较科学的,如果还是找不到,可能您的噜噜是被人收养了。毕竟现在也有一部分人发现是比较名贵的猫,就会直接收养。相比流浪还是一件好事,至少他还能幸福地生活……”

大概是几年前妈妈曾经在电话里和她说:“生活动荡就赞美幸好有工作,工作心烦了就感叹幸好还有个小家,房子是租的,工作是临时的,你就在中间摇摇晃晃,不知道你的大城市生活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妈妈是开玩笑的语气,而她是一瞬间把电话挂了,一周都没有消气。她讨厌妈妈轻易地看穿自己的生活,也坚信自己的生活会随着时间好转。她曾经真心地把这里当做自己的依靠,有了噜噜和精心布置的小房子,哪怕工作内容繁琐,人事变动令她头疼,回到家都能把悬着的心放下来,现在突然一切都打回原形,她又只能把心放在工作上——妈妈的话又一次应验了。

她拨通了妈妈的电话,没有说起猫,也没有说起自己搬家,只问:“你和爸爸还好吗?”

“好着呢,正准备睡觉——你很少半夜打电话的,有事?”

她强忍着眼泪,笑着回答:“我就不能临睡前打个电话吗?”

“当然可以。噜噜还好吗?好久没发照片给我们了。”

“他在卧室玩,我在客厅工作。妈,问你件事。十几年前家里的朵朵走失的时候,你什么感觉?”朵朵是童年时候家里的小土狗,十几岁的时候老得走不动,趁着奶奶忘记关门跑丢了。

“噜噜丢了?”

“没有。就是朋友的猫……丢了。”

“我们那会儿养不会像现在你们这么精心的,朵朵那会儿主要是看家,给口饭就能活。但是那次之后,我和你爸爸都不想再养动物了,难受。”

喻之美咬着嘴唇:“妈,我想你了。”

妈妈似乎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遇到什么事了吗?有事瞒着我吧。”

“看着朋友丢猫,心里难过。”

“养猫养狗都是这样,早晚都有那么一天,哪怕人也是一样。妈妈不能理解你拿猫当孩子养,但是也能明白你在大城市的孤独。如果真的想我就回来住几天,大不了回家。”

再这样下去要和盘托出。喻之美匆忙收线,房间安静,她只觉得心跳声和呼吸都吵,但绝对不会哭。

第15章 猫被抓进老弄堂,记得先找城管递烟

喻之美抱着猫,恍惚地觉得这群人像束玫瑰,散落在路边还要争奇斗艳;而她并不钟情于每个人绽放多绚丽,只感动此时此刻,大家都有刺。

小马哥出于愧疚答应月底收房,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周。她拎着剩下的猫粮袋子出了门,趁着天色没有完全暗,把猫粮都喂给了流浪猫,在便利店买了几个纸箱和宽胶带,准备打包。房间一点点变空,花花草草都还在原地,她不想再带走了。安安静静的房间提醒她,不会有噜噜碰掉她的花瓶,睡觉也不会被舔醒,坏了猫抓板不会发出声音,光溜溜的盘子不会再有猫等着她来加罐头了。

她无法忍受这种安静——不能放弃,找不到猫就不能离开这附近。

第二天一早,喻之美被敲门声吵醒,才发现自己躺在客厅沙发上,还没洗澡。门外站着的是简兆文,脚边一个大行李箱,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她:“我明天要走了,来和你说声再见。你……什么时候搬走?”

“先在附近找个酒店,我要把噜噜找到再搬走。”喻之美在打包箱子:“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不会。我也有过宠物。”

“不是‘宠物’,是我的家人——对不起。噜噜一直身体不好,如果只是顽皮走丢了,是我的错。我怕他是身体不好会死掉,偷偷逃走怕我伤心,毕竟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他就在我不远处,却不知道过着什么生活,我想到就睡不着觉。”

空荡荡的房子在一个月前阳台还养着花,家具和杂物填满房间,一切都布置妥当;现在大多数家具还在,却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两边的阳台吹进的风灌进了简兆文的衣领,他放下背包,像是下定决心:“我留下来陪你。回到北京我暂时也不会有什么事要做,你住哪个酒店?我陪你一块儿在附近找,多一个人总会多些办法。”简兆文把背上的书包放下来架在旅行箱上:“我查查看附近最近的酒店,总得让我做点什么,毕竟噜噜丢了我有责任。”

“你没必要这样。”

“当然有。”

“我再说一遍,是我的责任。我才是噜噜的主人,让你们进来的时候我没有看管好我的猫,他丢了是我的错。所以……请你离开,算我拜托你。”

简兆文拖着行李箱进了喻之美的客厅,坐在盖着罩子的沙发:“别废话了。我最近名字被人冒用注册成了公司法人代表,回北京是急着去打官司。但是你的猫丢了,是我弄丢的,现在开始我要插一脚,直到噜噜找回来,我都不会离开上海。”

喻之美错愕地看着他:“什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重新工作办入职背景调查,结果我成了一家公司的法人。”简兆文的笑非常难看:“走流程的事情,后面慢慢做吧,眼下先找猫,不能留你一个人。再说,我……”

没等说完,小马哥跑上来:“兆爷,你准备走了?”

简兆文的话被打断,心又急又紧张:“你来干嘛?”

“我来收房啊。说好了的兆爷,沙发和组合柜,楼上的音响都卖给我,说话算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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