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晓解下格子衬衫,表情晦暗不明,皱着眉,依旧没言语。
吕茶拧了拧衬衫,抖一抖穿在身上,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快毕业了,但一切还没最终定下来,正是最忙最累压力最大的时候,我不懂你们为之努力的理想,也不会劝你们别拼命之类的,只希望你们坚持住,别留遗憾。反正,我绝对相信你们能行,我也一定会永远支持你们哒!行了,我回去了。”
“吕茶,我送你回去。”
“别呀,风大雨大,你就留在这儿吧,我被淋成这样已经自暴自弃了,回去喝点热水吃点药应该就没问题了,操场上还有人故意淋雨装文艺什么的。”
“我送你回去。”
“真的没事,不用管我。”吕茶笑吟吟地往门内推陆凌晓,手指触到陆凌晓皮肤时,又害羞地收回来,小声说道,“陆学长,快吃吧。我这就走了,一会儿雨小了看起来就奇怪了,我这么湿哒哒的只和大雨天才般配呀。”
吕茶说完就咧嘴笑了,冲陆凌晓摆摆手,小跑着拐进楼梯间,除了脚步声,走廊里什么都没留下。
陆凌晓猛地反应过来,放下外卖,简单锁好门,拿起雨伞快步追上吕茶,从身后将她拉进伞里。
“陆学长?你怎么不听话?”这要是生病了,可叫我后勤部长的脸往哪儿搁。吕茶不满地皱起眉头。
陆凌晓温柔地拍了拍吕茶的小脑袋瓜儿,捋顺几缕贴在额头上的碎发,在冰冷的雨水里带来暖暖的触感。
“我怎么能不管你?”
这样的天气里,多大的雨伞也是最无用,什么也挡不住,滴滴雨水拍打在脸上。但俊朗学长的暖暖笑意却是最精明,什么也拦不住,寸寸温柔钻营进眼里。
再顺着风混着雨,一下一下,肆意吹进吕茶心里。她红了脸,抿着嘴,害怕开心得太明显,头垂得很低很低,好像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两个人靠得很近很近,好像还听得见隔壁那颗心跳动的声音。
一把伞,一场雨,一段不远的路途,一片难言的心意,到头来统统在梦里。
“醒醒,小凌晓,醒醒……”
陆凌晓睁开眼睛,被凑到脸前的陆凌岳吓了一跳,缓过神后茫然地望着她。
“梦到吕茶了?”陆凌岳总是猜的异常精准。
“什么?”陆凌晓下意识闪躲。
“你哭了。”
“哭了?”陆凌晓用指尖拭拭眼角,的确有些湿润,坐起身,窘迫地解释道,“不是哭,可能飞机上太干。”
随你怎么说。陆凌岳笑了笑,坐回座位,没有戳穿。
不想说皆有不想说的理由,想说终有想说的时候。不急,不急。
“小凌晓。”
“嗯?”
“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喜欢她什么?陆凌晓垂下明亮的眼眸,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她的开朗活泼?她的乐观善良?她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可爱样子?还是她从自己的世界里经过时留下的独特痕迹?
“她的一切吧。”
“疯子。”陆凌岳笑骂道。
第 52 章
秋末冬初的雨,阴冷到了极致。吕茶和门卫打过招呼,又溜到杜放家门前。
呼——吸——吕茶调整呼吸,没什么好紧张的,昨晚已经打过草稿演练多遍。世界上最稳固的三角形,两条边已经修复,只差吕茶与杜放这最后一边。
吕茶记不得那天夜里最后怎样与杜放不辞而别,事后回想没半点记忆,大概是真的受了刺激,精神恍惚。在没有捋顺清楚所有人的关系之前,相见也是徒增烦恼而已,不如不见。好似从那以后就再未联络。
但陆凌晓说的对,总要有人率先幸福起来。这段日子,吕茶想得很清楚很仔细,她接受杜放的一切,包括他的欺骗。说来说去,她只是更确定自己不能没有他。过去的无需追究,亦不可挽留,但现在的要珍惜,将来的要打算。
她想做一朵沐浴在阳光下的向阳花,抛开黑暗,屏退恐惧,带领杜放快快走向幸福。
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吕茶按门铃的手略微颤抖,没出息。
门开了,吕茶的心要从胸膛蹦出来,她一咬牙,一跺脚,连环炮地开始背书。
“杜放,我是来跟你和好的,我们没必要再这样下去,请给彼此一个机……你谁啊,你哪位?!”
开门的不是杜放,而是一位戴眼镜的斯文大叔?说斯文是因为胡须精致,发型考究,但眼神猥琐,镜片后的一双小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吕茶。
莫名其妙有种被剥光的不舒适感。
“这里是2002吧。”吕茶又确认了一遍门牌。没错,是杜放家。难道他卖房了,他搬走了,连句道别都不说!!!太差劲了!!!
“吕茶吧,进来,他现在不方便。”
“你认识我?”
“当然。”猥琐大叔笑起来更猥琐。“进来吧。”
吕茶将信将疑,不会被拐卖了吧,但探头瞥见杜放的车钥匙还在桌子上,便安心许多。脱下鞋整齐地摆放好,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拖鞋。取出手机,背包挂在倒数第二靠外的挂钩上,因为最靠外的那个杜放喜欢挂衣服,所以不能占用。
“那个,不好意思,您怎么称呼?”
“不熟的都叫我豪爷。”
啊?!吕茶再傻也懂他的意思。虽说百般不情愿,还是开口叫道,“豪,豪爷。”
“哎,你就不用了,叫我豪哥吧。”
怎么不早说!吕茶有种被戏弄又说不出口的憋屈感,眼前这位到底是哪路神仙儿。“豪哥,你,呵呵,咱俩见过?”
“你没见过我。”豪哥很随意的斜瘫在真皮沙发上,顺带着把脚架在大理石茶几上,从手边的零食盒里拿出一包蟹粉豌豆撕开。
还真不见外啊,吕茶又小心试探,“那你怎么认识我的?”
“我见过你呀,你不就我弟钱包里那小呆逼吗。”说完塞进嘴里一颗豌豆,顶着一张□□掳掠无所不干,唯恐天下不乱的脸,奸笑着。
杜放家的菜刀放在厨房左手边第三个抽屉里,法国料理界赫赫有名的梦幻厨具,精钢开刃,剁骨如切虾,砍白菜好比划豆腐,锋利无比,用来杀人最好不过了。谁都别拦着我!吕茶撸起袖子正要去取。咦。慢着。他刚才说什么。他弟钱包里的小呆逼。所以这句的重点应该是,他是杜放的哥哥!!!
杜豪!!!
吕茶真的像个呆逼一样盯着杜豪一动不动,我该怎么做?!
“呵呵,豪哥,我,我是来找杜放的。”
“当然,你肯定不是来找我的。”说完又塞了一颗豌豆,嘎嘣嘎嘣地嚼着起劲儿。
吕茶偷偷捏了一把汗,这个新登场的角色好难缠,像豌豆射手一样攻击力惊人。
“那杜放呢?”
“不太清楚,可能出去了吧。”
“诶?!”这么不巧。吕茶再次露出呆逼的表情。话说一个屋檐下,居然不知道亲弟弟在哪儿,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你来之前没跟他敲定个时间吗?”
“没啊。”吕茶尴尬地笑了笑。好像的确鲁莽了些,不过以往同杜放鲁莽惯了,从没在意过这些细节。
“那你惨了,我帮不了你。”豌豆射手瞄了一眼电视柜上的手机,一副听天由命的神情。
杜放出门没带手机,那应该不是去太远的地方,也不会走太久。
“我可以等等他吗?”
“当然。”杜豪热情无比,端起零食盒,盛情相邀,“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要。吕茶尽量笑得随和大方,摆摆手婉拒。坐在离杜豪不远不近的位置上,太近她招架不住,太远不礼貌。沙发的两头刚刚好。
嘎嘣嘎嘣嚼豌豆的声音。太安静了,多点得聊点什么吧,说不定今天二度表白顺利的话,将来吃年夜饭的时候还能碰上,套套近乎总是好的。吕茶搜肠刮肚找话题,既不想讨好他,也不想得罪。
“豪哥这次来是?”
“哦,带他走。”
“啊?!去哪里?”
“回家啊。”
“杜放同意了?”
“当然没同意,那小子自从奶奶死后就不爱回家。”
提起奶奶,杜豪觉得豌豆都嚼起来没意思了。他比杜放大五岁,是所谓的“嫡长子”,相比父亲在外面胡乱生养的“庶子”,生来就有继承家业的绝对优势。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左手拿着鞭子,右手牵着杜放,站在母亲身前,从蹒跚学步开始趋利避害,从牙牙学语开始左右逢源。女人们像狂蜂浪蝶般扑向他的父亲,生下一个又一个没名分的弟弟。她们觊觎着“正室”的位置,同时也为自己的儿子不择手段地谋划着将来。杜豪的成长经历就是一部狗血清穿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