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卓成大惊,转头望去,宇文画哪还看得见踪影,早被河水无声的被吞没了。他大喝一声,使出一招玉龙涛海,踢中猎犬腹部,一条藏獒当场毙命。他无心恋战,赶忙离阵,毫不犹豫的跳进河里。
等他将宇文画从河里捞上来的时候,宇文画面无血色、全身发青,已经失去了意识。宫婵有些后怕,知道自己闯了祸,吓得一溜烟跑了。
宇文家族
宇文画连续几日高烧不醒,几个城内的大夫都摇头叹息,说是年幼体弱,又在极寒的冰水里太久,身体损伤严重,即使醒了,怕是日后也都要靠各种珍贵药物吊着维持生命。
宫傲派人送来了人参灵芝,给宇文画大补。又将十二连环坞中的两支交给宇文家掌管,以示安抚。所有人都很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没有人再提起要罪魁祸首宫婵为此赔罪之事。
宇文灭兄弟大权在握,与宫傲的结义情更加深厚了。整座白帝城,真正还在为宇文画伤心的,也只有她的母亲丁氏和宇文卓成了。几日来,宇文卓成日夜守在宇文画床边衣不解带,他羞愤于父亲的无耻,更懊悔自己没能保护好她,也恨自己人微言轻无力去为她讨回公道。
宫傲并没有在意一只藏獒的生死,反而更加欣赏宇文卓成,夸赞他少年英豪,胆识过人,以后必是栋梁之才。还准备送他一只藏獒作为奖励,宇文卓成拒绝了。
宇文卓成对宫傲不敬,宫傲不以为意,但宇文灭则狠狠的重罚了他。宴会已结束,就让他在冰天雪地里静跪思过,不说停不准停。
几个时辰后,宇文卓成已经快冻僵了,宇文灭才现身。“成儿,你可知我为什么罚你?”
“父亲认为我不该丢下功课出去玩乐,沉湎闲情。”,宇文卓成觉得自己快要失去知觉了,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向外挤。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而毁于随。你肩负着我们宇文家族复国的大任,怎能如此经不住诱惑。你可知错?”宇文灭神情严肃的看着他。
“孩儿知错了,但孩儿有一事不明白,也不能接受。那宫婵无理取闹,画儿现在都生死不明,父亲为何要放过她?”宇文卓成昂首挺胸,目光坚毅的看着他的父亲。
“画儿的事不过是小孩子家胡闹,你杀了宫叔叔一只藏獒,他可有责罚你?”
“父亲!她带着藏獒,又专门在河上挖的洞,非明是有备而来,要致画儿于死地。您为何要如此退让!难道宇文家真的是宫家的奴才吗?”宇文卓成质问。
“住口!我们乃是皇族,他宫傲一个侏儒,低贱的蝼蚁一般,怎么配和我们皇室血脉相提并论?只不过我们而今潜龙困于池中,不得不收敛锋芒休养生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别说画儿不会有事,即使有事有怎样,作为宇文家族的子孙,为了复国大业牺牲,这是她的宿命。”
“他不过是看中我们的财富,如果有一天,这些财富被他全部攥在自己手里,或者我们耗尽了积累,那会怎样,我们还有活下去的价值吗?”宇文卓成声嘶力竭,试图叫醒他的父亲。
“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等你我父子复国成功,推翻李唐王朝,就是他宫傲的死期”。宇文灭颇为自负。
“既然这样,为何让我娶宫婵,我不喜欢她!你不让我见娘,也不让我和任何人亲近,尤其是女子,却独独让她接近我!我活的像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这样的人,真的当了皇帝,也不是好皇帝,不懂得爱民如子,也不过是个昏君!”,宇文卓成将自己多年的怨气候吼了出来。
“你还小,很多事都不懂,等你真正登上帝位,你就会明白我的苦心。成儿,你要谨记‘善谋者不动情,动情便是输’。女人,都是祸水,会阻碍你复国的进度。”宇文灭苦口婆心。
“父亲,您真的认为可以复国吗?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当今开元盛世,李唐的锦绣河山歌舞升平,怎么可能会被颠覆呢?我已经受够了宇文家族飘渺的复国梦,我也不想做什么皇帝,为什么不能活在当下,而是执着于旧国的梦里呢?我不想做皇帝,我想做大侠。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那么名门正派的侠士,可以行侠仗义光明磊落,而不是躲在这个阴暗潮湿的白帝城做恶人。”
“逆子!”宇文灭没想到他一向听话懂事的儿子竟然说出这种话,怒极攻心,刚扬手打了他一巴掌,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纯白的雪。
而宇文卓成也终于体力不济,昏倒在地。
次日醒来,他发现自己藏在床头的《游侠列传》《虬髯客传》等话本不见了,他知道已经被宇文灭扔了。但还有更残酷但消息等着他:宇文画终于醒了,却因为在水下太久,五脏内府和四肢被冻伤,双腿残疾,肺痨也会终生伴随着她。
想到那样一个活泼的生命再也不能每天开心的跑来跑去了,他觉得心灰意冷。就为了一个早就亡了一百多年的短命王朝,他的族人们竟然做了一百多年的梦还不愿醒来。
他对家族失望透顶,在一个谁都不设防的日子,悄悄离开了白帝城。
除了一人一马一剑外,什么也没带。
当天晚上他就和雪鹰在森林里露宿。他学者话本里那些侠客,拾掇了一些干草,在地上厚厚的铺了几层,就倚着树囫囵的睡着了。
在连续几天露宿在林子里后,他终于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他该去哪里?他一直没有把白帝城当成他的家,他们不过是寄居。可天下之大,又有哪里能是他的归宿?他自小在白帝城长大,故国都城长安不过是梦中的幻象。他们没有了根。
然而不久他就释然了。那天,他正准备砍树生火,突然看着手中正用来砍柴的帝临剑,他灵光一动。这是他的祖先宇文化及的宝剑,乃绝世神器,他的父亲在他十岁生辰时传授给他,希望他能够继承祖辈的遗志,让宇文家族再次荣耀。
但他自出生以来大唐就是太平盛世,他根本无意复国,反而崇拜书中仗剑走江湖、快意恩仇的游侠。现在他有宝剑在手,何不效仿先人,做个路见不平惩恶扬善的侠客呢?
想到此处,宇文卓成心中一股浩然之气油然而生,他对自己说:人人都说,燕壮之士多豪杰,我便向北而行,去见识一番。
楚小妹
他一进入市集,就学着那些话本故事里的江湖人在酒馆要了一壶黄酒二两牛肉,引来一阵哄笑。
“哪里来的小娃娃,还不赶紧回家喝奶去”,众壮汉见他一个身量未长开的少年人,独身一人,还强装大人,纷纷哄笑。
宇文卓成天纵奇才,至小在称赞声中长大,从未被否定过。此次出城,第一次接触江湖,就被轻视了,怒气心来正要拍案而起,店小二嘲讽的声音在一侧响起:“这位小客官,本店盖不赊账,请先付银子”!
“什么银子,没有”,他觉得对方看他年纪小没见过市面取笑他,拿定主意要装腔作势,这句话说的理直气壮。
换来全场更大声的哈哈大笑。他自少在白帝城长大,锦衣玉食,不知世事,怎么会知银子为何物。
“五花马千金裘,我看你这匹马通体雪白,倒是不赖。没银子,就拿马来换也是一样的”,店小二道。
“白日做梦!”竟然打起雪鹰的主意,宇文卓成拍案而起。雪鹰是宇文灭专门派人从西域高价寻来的绝品,天下之大也没有几匹。他自小喂养它长大,感情深厚如同手足。
结果自然是被人轰了出去。
他初时并不以为然,只道对方欺他年幼,于是绕着镇子走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家“悦来客栈”,投宿入住。那店家见他谈吐不凡,穿着打扮俱是上品,虽然有些脏旧,也难掩眉眼间的贵气,就认定是哪家豪门望族离家出走的年轻公子,见他独身一人,当下就起了歹心,好言好语的伺候他入住了。
他更加确定白日间酒馆那些人必定是欺他年幼,心满意足的睡下了。
直到夜间,店家在雪鹰的饲料里下来迷药,又偷偷潜入房间偷了帝临剑,还要杀他灭口,他才算是真正认识到人心险恶。幸好他自幼习武,普通虾兵蟹将奈何不了他。但终归防不胜防,几次下来,他索性睡在城外的破庙里,图个清静,也正好躲避宇文灭派来的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