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上山那会,师父闭关撰写食珍录,你去天策找杨宁那小子了,我落了单……没少被奚落和嘲笑。”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然后继续道:是方轻崖,。晚上无人时偷教我内功心法……说起来,他算我半个师父……这份善意和恩情,我会一直记着”。
他远着我,是因为静虚一脉的身份,担心我被他牵连了。
刘梦阳叹气:“怪不得你和邓屹杰他们总是不对付,见了他总是没个好脸,原来是为方轻崖的缘故。你也不要觉得是祁师叔刻意苛待静虚一脉,我们因为入门较晚,没见过大师兄,对他没有足够的了解,他当年毕竟亲手打伤了师父,师父又对祁师兄有再造之恩”。
雨卓成:“可方轻崖,是你们亲眼看着长大的,他为人至纯至性,难道他没有了解吗?竟然相信江湖中的诽谤,也不相信自己的弟子!”
刘梦阳:“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是非曲直很难说清,再说还有浩气盟的人作保,祁师叔不得不给浩气盟一个面子。罢了,我说不过你,明日就要出发天策了,也许哪天师叔被你的坚持打动了也说不定。”
雨卓成心下奇怪:“怎么,你不是上个月刚回来?”
刘梦阳:“刚刚收到杨宁的飞鸽传书,说他这几日就要拔营去潼关驻守,我去给他送行。”
雨卓成:“怎么朝廷一点动静都没有?”
刘梦阳:“天策府在江湖中的眼线来报,安禄山近日招兵买马,异动频发,怕是要有异心了。玄宗被安禄山蒙蔽了,而天策府,早就失去了朝廷的信赖,只能未雨绸缪”。
雨卓成想起了久远的白帝城往事和故人,长叹一声:“大唐的锦绣盛世,这么快就要落幕了吗?”
刘梦阳:“走了”。
雨卓成:“保重”。
问月在湖底听着岸上久未有人声,以为已经相安无事了,浮出水面唤气,竟发现有个男子站在湖边发呆。
她连忙沉入湖中,这一起一落的动静惊醒了雨卓成。
他听到湖中有水声飞溅,内心警钟大作,轻身掠过湖面,发现湖心位置某个物体在慢慢沉没。
雨卓成来不及多想,发掌对着湖面发力一拍,只见一个女子从湖底渐渐浮了上来。
问月中了祁进的掌力,又在水下憋气良久,早已失去了还击之力。
雨卓成心下一惊,自悔自己刚才出手过重,连忙将她从湖中捞起,小心翼翼的安置在岸边。
这女子奄奄一息,全身湿漉漉的打着冷颤,显得极为楚楚可怜。
他细细观察这女子的容貌之下,发现她肤白若雪,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得尤为苍白,而且眉眼间还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他越看越觉得这女子很是熟悉和亲切,脱口而出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问月第一眼就认出了雨卓成,他比记忆中的那个样子成熟了很多,还是那么清冷高傲。但原来他,已经把她忘了吗?
她眼中氤氲出了雾气,她该自作多情的相认吗,还是装作陌路呢?
方轻崖见女子身体冰冷异于常人,寒气森森,问她:“你怎么冷的像冰块一样,你是人是鬼?为什么会出现在思过崖?”
自他离开后,问月曾做过很多他们重逢的梦。
梦里她像小时候那样,抽抽嗒嗒的诉说她的委屈,鼻涕擦的他满身都是。
虽然他高冷又嫌弃,但仍然会听她说完那些没头没尾的废话,再会给她买一个糖葫芦,最后带她走上回家的路。
梦醒后,现实会狠狠的让她清醒,她早就没有家可以回了。
所以她特别爱做雨卓成送她回家的梦。
“卓成哥哥,我没有家了”,她在心底默默的说了好多遍。
雨卓成见问月并不答话,又神情忧伤的凝眉望着他,不禁生出多年未有的怜惜之情,懊恼自己刚才出手过重了。
“对不起,我刚才出手太重了”,声音连他也意外的温柔。
问月依然不答。
难道真的是鬼,或者是个哑巴?
他一边猜测,一边将手达在她的脉搏上。
没有脉动!雨卓成大惊,怎么会,不对,她确实中了本门的内功心法。
各怀心事
中了本门的内功伤害,只有本门的特制丹药可解。
看来必须要走一趟老君宫了,此事不能耽搁,否则即便是治好了也会留下不少隐疾。他心下思量。
想到此,他对问月拱手致歉:“失礼了”,不等她回答,就轻轻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将她带回日常休憩的房间。
他用内功将她湿透的衣服烤干后,又生起火炉、盖上棉被,才匆匆赶去老君宫。
老君宫是纯阳宫炼丹房之所在,由纯阳七子之一的灵虚子上官博玉掌管。
雨卓成因为方轻崖一事顶撞了祁进,被罚去思过崖悔过,按理说不经允许绝不能私自离开。但他见问月全身寒冷如坠冰窟,也就顾不得戒律,只能先斩后奏了。
幸好上官博玉一心求道修仙,极为注重养生,每日9点一到准时就寝。他只要偷袭打晕守卫弟子,就轻松取了丹药回来。
想不到丹药竟死活都喂不下去。
凝雪功启动了自我修复疗伤的机制,等雨卓成取药回来的功夫,问月的身体已经开始雪化了,头发和眉毛上结了霜花。
她的嘴唇发白,冰冷坚硬如冰块。
问月早已毫无意识,肤色惨白如鬼魅,脆弱得如同她眉眼上的霜花,一碰就碎,更别说撬开她的嘴巴喂药了。
就在雨卓成迟疑的这一会,她的衣服上也开始有了霜花。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变成雪人了。
情急之下,雨卓成将丹药含在嘴中咬碎,然后轻柔的吻上去,耐心的等她唇上的寒气融化后,再将药送入口中。
问月全身都要冻僵了,忽然感觉有一团温暖、柔软的物体,本能让她忍不住的想要离那温暖近一些、再近一些。
雨卓成发现问月迷糊中竟然主动回吻,身体也贴了上来,方才意识到刚才的行为有些不妥,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
药已喂了大半,想是应该够了。
他火速推开问月,睁大了眼睛瞪着她。
雨卓成这一下子动作太大,本是黏在他身上的问月失去了支撑,咕咚一声就滚到了地上。
但她并未清醒过来,嘴里还在喃喃说着“别走,好冷,我好冷”。
丹药还未起效,问月在地上蜷缩起来,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像小孩子一样、颤栗着。
似成相识的感觉再一次袭来,这个睡姿,为什么那么熟悉?
雨卓成见她痛苦不堪的神情,不忍,再次用自己的双手包住她的小手,通过内力源源不断的给她导热续暖。
问月再次感觉到温暖,整个人都扑了上来,紧紧的抱住他这个小火炉不撒手。
雨卓成退一步,问月就进一步,最后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他靠在墙上,动弹不得,怎么都推不动她。而她却像猫一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他的腰,抱的更紧了。
雨卓成无奈,自责自己出手伤了她,只得当她的人形暖被。
次日,问月醒来,发现雨卓成靠着墙、坐着睡着了,而自己压着着他的大腿,脖子上满是她的口水。
她不好意思起来,赶紧起身,暗骂自己,“天呐,我昨晚到底对卓成哥哥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雨卓成感觉自己身上一松,也醒了。
他见问月局促不安的站在一旁,忙坐起身,见她精神饱满,知道丹药起效大概已经无碍了。
本想问她是否无碍了,但一对视想起昨晚亲自喂她吃药的暧昧情景,话出口就变了味道:“如果你介意,我会对你负责的”。
问月被他没头没脑的这句话问的一愣,脑袋里都是小问号。
雨卓成发现自己失言,脸又红了,急忙打岔:“你的伤可好了?”
问月一经他的提醒,发现自己确实不冷也不热了,又惊又喜又疑惑的看着雨卓成。
难道是卓成哥哥帮了我?她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她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的场景,她一定要把这么多年受过的委屈都讲给他听,还要责问他为什么不守信用,明明答应了回来看她却不来。
造化弄人,再见竟是正邪不两立。
问月内心百转千回,雨卓成也是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