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烦不烦啊?”听茶回过头,杏目圆瞪,看起来有一点点生气,“能不能让我好好学着划个舟啊?”
“不能。”梦里的季晟委屈巴巴的,一张天怒人怨的俊脸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你看你这些天只顾着划舟,都忘了陪我了。”
“昨儿个你一大早跑出来,没有跟我讲不说,你都没有陪我吃饭,我为了等你,连早饭都没用,后来等你你老不回来,我出来找你,午餐也没用。”
“还有前天,你说好晚上陪我去街上集市逛一逛的,结果被别人勾走了,竟然都忘了陪我。”
“还有还有…………”
一连串的我控诉下来,听茶的眼神软化了,声音再柔和不过:“那我们晚上一起回去,我熬汤给你喝好不好?”
“好。”回答她的是他蓄谋已久的亲吻,落在她的唇齿间,很是温柔缱绻,良久之后,他才道,“娘子肯为我下厨作羹汤,我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还望您不要嫌弃。”
简直没眼看,季晟一边吐槽着梦里的自己,真真是太过猥琐不堪,一边又羡慕这这种平凡生活,洗手作羹汤,从此听茶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小妻子,自己也就只是她一个人的夫君,两个人相守着过着平淡富足的生活,简直就是他此生最大的追求。
梦中最后一个场景,是兴尽晚回舟,小船渡进藕花深处。
最后她也还是不会自己掌舵,全靠着一直借着教她的名义光明正大吃她豆腐的他环着她,手把手掌着方向,才回到了水边上的家里。
很快,厨房烟囱上袅袅炊烟升起,是寻常生活的烟火气息,也是他最最向往的,在深宫困了这么多年的奢求与期望。
***
天色将明未明,启明星高高挂起。
季晟醒了,像做贼一样放开环在听茶腰间的我手臂,悄悄掀开被子,踮着脚走了出去。
门外是他的大徒弟,也是自从他告病之后,就在皇上身边突然崛起的新秀多寿。
“怎么了?”季晟披着略有些厚重的大氅,眼神冷飕飕地瞟着他,声音比这晚秋天气还要薄凉几分,“发生什么了?”
“昨晚发生的事情,您知道吗?”多寿跟在季晟后面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跟他独处时自然也不会太过拘束,他一边搓着手,哈着气,一边有些紧张地问道。
季晟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像是早已知晓了一切一样,看着多寿,有些不太满意地训道:“同你讲了多少遍,别总是这般咋咋呼呼的性子,小心着点。”
“哎呀哎呀,我知道了,师傅。”多寿特别敷衍地应道,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问刚刚那个问题:“您就说昨晚的事情有没有你的手笔在里面?”
“自然是有的。”季晟缓缓一笑,绕是多寿知道他自己是个断了根的男的,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季晟身边待了这么些年,也还是没有对他展颜一笑的样子形成丝毫不为之着迷的心理。
他摆摆头,把刚刚的不正经思想摇了出去,声音也逐渐沉稳了下来:“就知道宫里面这出好戏绝对有您在里面掺和,不然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子。”
“什么样子?你给我仔细说说。”
季晟虽然插了手,但是对结果,他还是真得不知道,虽然他算计的那几个人下场想想也就那个样子,可惜没听到实际,他还是心里有些不太得劲的,便自然而然反问道。
“唉,您可别提了。”多寿一脸心烦意乱,“我偷偷同您说啊,皇上昨夜按下没有当即处置,今早圣旨却发给了内务府,便是等一会儿就要来宣读,我这不是刚刚跑了一趟腿吗?”
他边说边往季晟身边靠拢,声音也压低了下去,“姝嫔这次死定了,估计都活不到魏家上京来,鹂妃也是,她假装有皇嗣,现在皇上就因为她这件事情发火发得最是恐怖,现下也是被幽禁在宫里面了,怕是下场比之姝嫔更要惨上几分呢。”
季晟边听变笑,只觉得这种发展,简直跟他心里算计毫无二致,真是自己都有些自得,开始佩服自个儿这种算计人心的本领了。
只是,多寿突然靠上前,离他只有一寸之遥,微微踮起脚,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声音极小,很快就在风里散了去,但是他的脸色却瞬间白了,又转瞬间平复了突然颤动的心跳。。
多寿往后退了退,刚刚亲近的表情全换了,是同在皇上身边伺候着的人一模一样的波澜不惊:“皇上宣您,待他早朝毕后去御书房见他。”
第35章 阴谋生
季晟阖眸, 没有了视觉的干扰,耳边的风吹草动听得格外清晰。
像是有人在呼吸,声音清浅,与空气融为一体, 若不是季晟也曾是这样隐蔽自己的, 他竟也会没有察觉。
他勾唇一笑, 眼底的阴寒冷色却丝毫没有消散,没想到啊, 皇上那个昏庸无能的,竟然到最后会这么狠, 连他身边最是隐蔽的暗卫龙鳞都出动了, 这是不杀死自己绝对不会甘心啊。
“我知道了。”他转过身,背对着多寿回道,“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
多寿有些受宠若惊, 忙应道:“唉, 奴才知道了。”
“嗯, 那你先回去吧, 我待会就过去。”季晟拢了拢衣裳,掀开厚毡子做的挂帘,走了进去。
早起的寒风被隔挡在外面, 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却是暖意融融,季晟走到床前,端详着听茶被被子包围着的娇憨模样, 心里也是暖融融的,比喝了蜜还要慰贴。
只是可惜了,这抱着她起床的梦也就这一次了。
他没有想到昨晚的环环相扣的计划怎么会中间突然出了纰漏,现在皇后宫里也是风声鹤唳, 若不是昨晚她偷偷跑了回来,现在倒霉的人里面肯定有她一份。
这宫里啊,水还是太深了,他实在舍不得自家的小姑娘在里面挣扎了,还不如把她“假死”送出宫去,外面也有他的一批心腹在,在这种动荡的时局下,绝对可以护她安稳。
若是……
若是自己最后真得走到那一步,她好歹还有条退路。
* *
宁钰宫。
昨晚还是花团锦簇的宫殿里,今日便是一片萧条冷瑟。
宫门紧闭,连门口边站着的两个小太监的精神都是萎靡不振的,更不用提这宫里的主人了。
皇后连换一件光鲜的衣裳都没有心情,只穿着昨晚赴宴的已经弄得皱巴巴的凤袍,颓靡地瘫在美人榻上,昨晚还是精致充满凌厉的眉眼,今天只残余了疲惫。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连本宫都受到了牵连?”听到身边有脚步声响起,她咬牙愤恨地追问道。
青蕙抿了抿唇,一直跟在皇后身边的她现在也是一脸懵,她也不知道明明皇后娘娘,季督公,还有那位,这三个只会把别人玩得团团转的人,怎么这次通通在阴沟里面翻了船,还让自家娘娘白白一个人担了这三分的罪责。
想到这里,她对那两位就更没有什么好感了,她一边给皇后捏着肩膀,一边不满地说:“奴婢已经吩咐人把苏素裁抓起来了,现在就关在侧殿里面,娘娘您要怎么处置她?还有听茶跟季大人,他们倒是好,谁都逮不住他们的罪,连一点点牵连都没有受到。”
“青蕙,你说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一切,就在看我们这群人自作聪明?”皇后任凭着青蕙在她耳朵边上絮絮叨叨,凤眸微眯,一点点揣度着昨晚的一片狼藉,良久之后,她才突然抬头道。
“你看,昨晚姝嫔中毒,就鹂妃最是惊慌的样子,好像她马上就要死了一样,可是最后当太医来说她没什么大事的时候,她脸上的惊愕不是讲着玩的,恐怕她是真的要下狠手,这中间是不是皇上插手了?”
“另外就是姝嫔咬死了鹂妃肚子里面没有孩子的时候,皇上竟然丝毫不惊讶,好像早就知道这回事情一样。”
“皇上是不是明明知道本宫同他们设的所有局,就看着我们怎么耍着玩呢。”
皇后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心脏噗嗤噗嗤跳,这一条条分析下去,她突然觉得这好像就已经是真相。
要不然怎么她一个好像跟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也会被大怒的皇上下了口谕,说要禁足三月呢?
青蕙翻了个白眼,觉得按照皇上的那个能力,还有那种说好听叫直爽,说难听叫冲动的性格,他应该也不会布下这天罗地网,看着别人往里面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