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妍不知道,或者说不屑去知道,甘氏的心思现在全在后院的女人们身上,不断揣测究竟是哪个姬妾有怀孕的苗头。刘妍摸透了母亲的心思,行事就更加大胆了。
和妹妹出了城,第一站还是去邓村,见到了邓艾和他的母亲。邓艾才八岁,够不上当兵的标准,刘妍到来,邓母和邓艾热情相迎。刘妍把给邓母准备的补品和给邓艾准备的书籍拿了出来。
邓母千恩万谢,刘妍却说:“邓艾是个好孩子,将来我会向您讨了他去的,所以您就别再多谢我了。”
“公子言重了,公子对艾儿有再造之恩,艾儿能有幸服侍公子,是他的福气。”
刘妍笑着摇手:“我讨邓艾,可不是要他服侍我,做我的跟班儿的,他的将来有什么作为,都要看现在他有多刻苦努力,夫人对他的教诲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财富。”
守着这么疼爱自己,又深明大义的母亲,是邓艾的福气。民间有句俗语,宁跟讨饭的娘亲,不跟当官的父亲。舍却黄金印,宁披芦花衣,邓艾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邓母被刘妍这么一说,脸上升起了红霞:“公子过誉了。”正聊着天儿,边上刘荞又迫不及待了:“大娘,我哥哥还有事情要办,我们改天再来再来看你吧。”
被她这么一打岔,邓母不好意思了,眼神示意邓艾进屋,一边对刘妍道:“耽误了公子的正事实在是过意不去,一直承蒙公子照拂,无以为报,这里有三件斗篷,是乡亲们挑选最好的棉芯,由我亲手做的。公子和小姐若不嫌弃,穿着挡风雪吧。”
刘妍完全没想到邓母会这么说,眼见邓艾从里面拿出三个包裹,她连忙拜谢:“夫人有心了。”说完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自己的斗篷,当着邓母的面换上自己的那一件。
颜色是家织土布常见的藏蓝色,并不鲜艳却十分厚实,穿在身上就感觉出里面的确是加了足料。
寒冷的冬天,普通百姓家有些连炭火都烧不起,却拿出了这么三件珍贵的礼物,这让刘妍从心里暖起一直暖到了脸上。
“真暖和,这衣服对我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了,谢谢!”一边说着,一边给妹妹也换上了。
刘荞穿着新衣服,乖巧地向邓母道谢。邓母见刘妍的喜欢不似伪作,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转而问道:“天寒地冻的,公子这个时候出门,是有要紧的事?”
“我们要去看哥哥,哥哥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刘荞抢答。邓母恍然:“既然如此,便不留两位了。外面雪下得有些紧,两位路上小心。”
刘妍再次拜谢了邓母,刘荞却望向邓艾:“你,你,你不,不想跟着一起去吗?”“荞儿……不得无礼!”刘妍无语,再次尴尬地望向邓母。
刘荞吐吐舌头,挑衅地瞟了一眼邓艾。邓艾低眉顺目,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我,我,我想,想守着母亲。”刘荞顿时失望,没了兴致,轻轻地:“哦”了一声。
转而对刘妍说:“那我们走吧。”刘妍敢打赌,邓艾刚才是故意这样说话,并非真的因为口吃。
这样委婉的拒绝方式,既不让对方感觉尴尬,又缓解了自己被的不适感,用来对付刘荞这样的“天然呆”是最好的手段,这小子,也是个小滑头。
刘妍这么想着,目光别有深意地在邓艾身上扫了一圈,见他迅速低头作木讷状,心中了然:“请夫人向乡亲们转达我们三兄妹的感激之情,他日我们三人当亲自致谢。”
离了邓村,刘妍姐妹俩驾车直接赶往刘封驻扎的军营。车上,刘妍第一次认真严肃地和妹妹做了交涉:“你以后不能再用这种态度对待邓艾,人家已经不高兴了。”
“我只是和他闹着玩儿……”刘荞小声嘀咕着,情绪不高。“尤其是当着夫人的面,更不能如此无礼,记住了吗?”
“记住了。”刘荞小小声地说。“荞儿最乖了!”刘妍奖励地亲了亲妹妹的额头:“很快就能见到哥哥了,哥哥一定会吓一跳的。”
事实上,却是她们两个被吓了一大跳。
军营就在距离邓村不远的地方,还没到营门口,她们的车就被拦了下来,一个穿着灰色胸甲的士卒一听提着单刀过来说:“前面是军营,闲杂人等绕道。”
刘妍从车上探出脑袋:“烦请军侯去营中通报刘校尉,就说弟弟带着小妹来给他送寒衣了。”
那士卒原是张飞手下的一个什长,新野兵少,多精品。这个什长就是精品中的精品,说话是非常地不客气,刘妍却丝毫没有生气。
第45章 军规
在那士卒眼里看来,刘封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富二代,要不是听从张飞的命令,他才不会过来给富二代当兵,浪费时间呢!
古代军队,对将领的个人魅力要求相当高。有名望的将领身上有让人信服的气质,能凝聚人心,就能打胜仗,胜仗打多了,将军的权威更出众,部队的战斗力就更强了。
现在刘封缺的就是个人魅力,这一点,刘妍恰恰没有想到。前世进过曹仁的军营,只觉得阴森恐怖各种像进了地狱。曹军的军纪严明是一方面,曹仁的治军有道是另一方面。
所以,当刘妍听见有人质问她的时候,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哥哥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么快底下人就这么懂规矩了,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反而很客气。
谁知士卒却十分不给面子:“军营重地闲人免进,尤其是女人!”士卒一脸严肃,后半句更是咬重了音。车厢里,刘荞一听,顿时小嘴一扁:“姐姐,他真凶。”
刘妍安抚地捏了捏妹妹的手,转而对那士卒说:“烦请军侯进去通报一声,我姐妹确实有事情要见兄长。”
“我说了,这里是军营,不是你家后院,不能进就是不能进,不管你是谁!”那士卒一点都不给面子。什么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就是了。
刘妍见无法和这士卒沟通,一时间倒也愁眉不展起来。这个时候,边上不知哪个小兵的一句嘟囔飘进了刘妍的耳朵。
“哼,刚断奶的娃娃就想来领兵?他当打仗是玩儿的么?要不是哥几个给他撑着,别说他只是少将军,他就是大将军也得嗝屁!”
听到这句话,刘妍心里对这些士卒的赞赏荡然无存。原来他们不是军纪严明,而是存心的以下犯上倚老卖老,欺负哥哥是新人,没有威信,所以才搬出这些大道理来欺负她们。
既然这样,那她就不用客气了。她放开喉咙:“我敬你是沙场上的老人,称你一声军候,你这人好不识抬举!我哥哥是初来乍到,短时间内不能让你们服气,但他一天是校尉,就一天是你的主帅。你现在这种态度,是想犯上吗?”
“你,你说什么?”那士卒一听“犯上”二字。顿时暴怒了,刀都举起来了。吓得车夫滚鞍下马,摔到了地上。刘荞更是惊叫起来:“啊!”
刘妍也是一惊,却很快镇定下来。拿刀吓唬她的,上辈子多了去了,别说吓唬了,刀架在她脖子上就好几回了。这点小场面,根本算不了什么。
故而她只是揽过荞儿拍了拍:“别怕,你乖乖地在车里呆着,他伤不了你的。”“姐姐……他……他,我们还是回去吧!”刘荞惊魂未定。
“没事的,我们还没见着哥哥,别怕!”轻声安抚之后,刘荞一撩车帘,从车上跳了下来;“刀都举起来了,还问我说什么?来呀,砍啊!往这儿来!父亲养着你们,是让你们对哥哥不敬,对我动手的吗?”
刘妍的双眸紧紧盯着那士卒的眼睛,一步一步逼近他:“来啊!砍啊!军营重地,没有主帅的命令。持械伤人,伤的还是手无寸铁的眷属,你不是想造反,是想干什么?”
那士卒被刘妍恶狠狠的气势吓住了。尤其是她那句:“父亲养你,是让你对哥哥不敬,对我动手的吗?”让他回过神来:“你,你是主公的……你……”
主公不是没有亲生儿子么?少将军不是继子么?哪里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少年?还没等他转过弯来,刘妍更进一步,冲着刀尖一步跨前:“还不放下兵器,滚进去通报!”
外面风大雪大,斗篷的帽子被吹落,刘妍虽然头上戴了帻,却还是控制不住发丝飞散。跨前一步,离得近了,那士卒一眼就认出,这是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