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离开的身影,落在身后不远处着白衣滚蓝边男子的眼里,男子眸光微闪,视线集中到秦君倾身上后微微皱了眉。
秦君倾似有所觉,回头扫了一眼,但并没发现不妥之处。
俄顷,着紫裳的妖娆女人出现在男子身旁,谦恭地唤了声少主。
“花柒,彻查此人。”
虽未点名道姓,但花柒一点就透,抱拳道:“是。”
话罢正要离去,却见男子忽然抬手捂了捂胸口的位置,有一瞬间的痛苦神情从面上一闪而过。
“少主,”花柒连忙上前去搀,忧心忡忡,“是不是主上他又……”
“无妨。”男子轻轻推开她的手,“父亲罚我是应当。”
就像江严料想的那样,夜市结束后的第二日,客栈里就是有不少人纷纷退房。但也和他料想的不太一样,他并没有说服自家少爷去别家投宿,不过想着此间事已了,顶天了再待个一两日,他们就该启程回景阳城了,也算略有安慰。
从夜市回来的第二日晚,君小酒依旧辗转难眠,巡夜的更夫三更梆子敲响,君小酒还是一点睡意也无,于是她索性披衣起身,绕到客栈后院的小亭子里吹风看月。
今夜月朗星稀,泠泠冷月下,院中的竹叶乘着凉风飘摇落下,让她又想起了山中的岁月。
晨起的浓浓雾霭,入夜后的满天星辰,还有那个,陪她练剑的少年……
“林轩,林轩,你答应了今日陪我练剑。”少女手里舞着剑,朝树上小憩的少年挥手。
“没规矩,”院中乘凉的老者摇着蒲扇训道:“叫师兄。”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改口又叫,“师兄,师兄,快下来陪我练剑,我都要无聊死了。”
树上的少年依旧没反应,倒是一旁的老者摇了摇扇子,捻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就你那蹩脚的功夫,轩儿每回同你练剑都得收敛着放不开手脚,累!换了为师,也不想搭理你。”
少女跺了跺脚,上前把老者手里正捻的那块桂花糕抢走,顺带连搁肚子上的桂花糕也连盘端走,“师父那么瞧不上我,我做的桂花糕,师父也不准吃。”
老者手上一空,肚皮一松,咂了咂嘴,旋即笑成一朵花,“哎呦,小酒儿别那么小气嘛。轩儿不听小酒儿的,但听为师的呀。”
“林轩快下来,陪你花儿似的小师妹练剑咯!”
老者扯了嗓子一声吼,震得少女愣怔的间隙,眼疾手快的把她手里的桂花糕,连同碟子都一块抢回来。还没等少女反应过来,他已经端着盘子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简直气得人跳脚。
同一时间,树上的少年已经翻身下了树,理了理有些皱的衣服,抬脚就往外走。
“师兄,你去哪?”少女在身后急急问道。
林轩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嘴角微微朝上翘,“陪我花儿一样的小师妹,练剑。”
少女欢呼一声,连忙追上去,“师兄等我!”
林轩果真停住了脚步,反倒是少女停不住脚,一头撞了上去。
“小酒,”那声音带着隐忍,闷闷地飘进她的耳朵里,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发间,掌心的温暖那么真实,“别再追查下去了,也别再寻我了,你会受伤的。”
少女想抬头却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随着一声枯枝折断的轻响,她终于冲开束缚,可眼前的景色却像镜面一样破碎。
猛然惊醒,朗月、稀星、随风飘落的竹叶……才发现,原来,又是梦一场。
君小酒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回屋里继续睡去。
然后一道人影从暗处显露,离去前深深看了眼院中凉亭。
第22章
藏在暗处的人影,跃上房檐一路飞奔,森冷的鬼面在暗夜下更显狰狞恐怖。
突然身后一柄飞刀袭来,势如闪电,鬼面人急急一闪,那柄飞刀贴着他的鬼面飞过,成功将他逼停。
他立身回头,清风皓月下,男子衣袂飘飘眸如星辰,望着他轻笑道:“阁下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啊?”
“是你?”鬼面人静静看着男子道。
“干嘛故作惊讶。”秦君倾一手抱胸,一手抵着下巴,似乎在思考,“明明是你引我出来的。我还道,你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呢。”
鬼面人眸光微闪,突然一言不合就开打。
秦君倾踮足向后疾退,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柄软剑,于是反守为攻,与鬼面人缠斗在一起。
但令秦君倾感到奇怪的是,这人的剑招虽霸道凌厉,剑意中却不带杀意,比起死斗,倒更像是对武功的一种试探。他虽心中疑惑,但并没有半分懈怠。
突然,鬼面人身形一颤,闪避间朝胸口捂去,便是这一瞬间的破绽被秦君倾抓住,长剑一甩,狰狞的鬼面啪地一声砸落在地面。
与狰狞的鬼面不同,面具下的那张脸极为俊朗,像是两个极端。
秦君倾上前两步,将跌落的鬼面挑起,幽幽的声音传进厉九宸耳里,令他心头猛地一震,“我该叫你折天教少主厉九宸,还是……酒酒的师兄,林轩?”
厉九宸抬眸望来,满脸惊愕。
“奇怪我怎么会知道?”秦君倾洒然一笑,捻起鬼面半边系带推回厉九宸怀里,“原本这还只是我的一个小怀疑,直到你我初见那日,你一眼就辨出我并非周泽,更从未到过藏龙山,那一刻我便可以百分百的笃定,你,折天教的少主厉九宸,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竹枧先生的弟子——林轩。”
“你既然知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眼神复杂地看向秦君倾,“为何,不戳穿?”
沉吟片刻,秦君倾抬眸淡淡望向他:“是告诉酒酒,她一心寻找的师兄,另一重身份是折天教少主厉九宸。还是告诉她,她的师兄就是一年前那个弑师焚山的罪魁祸首?她,该如何承受这样的真相?”
厉九宸握剑的手寸寸收紧,因为用力,指节泛白,连剑身都跟着轻颤。他微垂着首,眉眼掩在阴影之下,看不清神色,“那么你呢?你会为她向我讨一个公道?”
“那是你们的过往,即便是要讨,也不该是由我。我只是看不懂……你的选择。”秦君倾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想瞒住君小酒一辈子,因为真相对她而言,太残忍了,“我说厉少主今夜来此,应该不止是为了与我讨论这个的吧?”
“带她走,”他抬头,狭长的双目,全是坚定,“越远越好!”
“你既然能追查到如此地步,就该知道,她若是继续寻找我的下落,会面临怎样的危险。”
“那你也该知道,以酒酒的性格,没找到你她不会放弃。”
“那就给她一个放弃的理由,只要她确信,我已经身死。”厉九宸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深深看了一眼后,抛向秦君倾。
秦君倾回到客栈时,到处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他看到自己的房门留着条小缝,轻手轻脚地推开一看是江严等在里面。
夜市结束后客房多到随意挑,江严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那间房。
“少爷,你去哪儿了?”
“噢~”秦君倾耸耸肩,“方才去追了只野猫。你这么晚,来少爷我的屋里干嘛呀。”
这么晚追野猫?江严知道少爷是有自己的小秘密,也不多问,只是道:“少爷之前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折天教数月来抓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都曾去过藏龙山。”
果然是这样,秦君倾眉梢一挑,看来自己猜得没错。
打发江严回房后,秦君倾从袖子里取出方才从厉九宸手里得来的玉佩。捻在手中高高举起,看着玉穗在半空中荡出漂亮的圈,他喃喃出声,“真丑,可惜啊。”
这枚玉佩的玉料虽说上佳,但这磕磕绊绊的雕工实在拿不出手,方才看厉九宸还一副宝贝的样子,这蹩脚的雕工出自谁的手,他也能猜出个九层九了,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羡慕。
收好玉佩仰头躺在床上,秦君倾试着将脑中的乱线逐一捋顺。
一年前竹枧先生身死,‘曦夜’也因此不知所踪,在当时几乎所有人都猜测,杀死竹枧先生,盗走‘曦夜’的皆是折天教。
但渐渐有人不解,以折天教教主厉坤的嚣张霸道,倘若果真得了神功‘曦夜’又怎会如此低调?
于是各种说法在江湖上疯传起来,什么仇人上门、假死隐世,靠谱的不靠谱的,有人敢说,就有人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