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弹指一瞬,徐霁眯着眼睛把思绪抽回来,目光重新落到那个魔性的颜文字上,心里下了个结论:
闷骚变明骚了。
徐霁自然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白兔,抿抿唇回过去:今天吧,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叫外卖。
对面半天没回,大约是被她的不要脸给震住了。
徐霁脑补了一下对面卢霖这会儿的表情,低着头悄悄笑得肩膀直抖。
然后又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
醒醒,离婚了,搞什么初中生的斗嘴调情。
徐霁刚准备找补一下,说开玩笑的,有空的话今晚一起吃饭。
结果手指都碰到回车键了,对面回了消息:
也行,我要这家。
附一个店铺链接,还是熟悉的海鲜面。
紧接着又是一句无缝衔接:为了感谢徐女士的内推,请允许我今晚请你吃饭怎么样^_^?
徐霁头一回觉得自己太他妈的不是对手了。
不只是斗嘴不是对手,连手速都不是对手。
徐霁心如死灰下了外卖单子,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吃什么,索性点了两份一样的,都是自己的联系方式,半个小时之后面到了,徐霁没多想就拎着下了二十楼。
卢霖的产品部在二十楼,他的办公室在最里面的办公室。
换句话说,要送面,得横穿整个20楼大厅,大厅里是埋头苦吃外卖的数十产品狗。
心如死灰的徐法务并不知道,这一天的下午,整个二十楼的产品狗们,都在围绕“楼上那个谁都不鸟的高冷法务竟然亲自来给卢副总送饭是不是打算追他”这个话题进行全方位多角度的八卦。
而由于产品部跟技术部积怨颇深,技术部的老大陈序又一贯粘着徐霁,所以整个技术部这一天看向自家老大的眼神翻译过来可以称之为:恨铁不成钢。
无辜的陈序先生美滋滋地在楼下吃完甜品回来,莫名觉得手下们的目光略有些炽热,十分低调了整理了一下发型:个人魅力太大怎么办?
卢霖接过面的时候不动声色地道了谢,还十分具有职场技巧地回了句客套话:“我想吃这家面很久了,一直没吃上,真是谢谢你了。”
徐霁腹诽着离开,依然是不紧不慢地穿过大厅,神情一如既往地高冷难以接近,殊不知,在整个二十楼的产品狗心里,她的形象已然崩塌。
而办公室里的卢霖,掰开筷子挑了几根面条送进嘴里,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讨论声,眼里笑意渐浓。
徐霁这人,看着精明,实则傻得很。
在徐霁的心里,她高中那会儿是个不起眼的小矮子,没什么朋友,可她不知道的是,那会儿男生群里流行过一个女生难追指数排行榜,徐霁排第一。
好些个男生私底下都表示过对她有好感,原因不外乎是觉得她聪明大气,性格也好,从来不作妖,长得也蛮好看。
倒也不是没有勇士敢挑战过。
卢霖记得有一回,有个校篮球队的家伙,做了一周的心理建设,跑过来跟徐霁表白,结果当时徐霁正在给人讲一道数学题,那哥们也不好意思打扰,沉默地站了五分钟,等到徐霁终于抬起头,他才涨红着脸递过手里的书。
哦对了,当时一群臭皮匠商量,说徐霁这种女孩子,鲜花礼物啥的怕是打动不了,你不如走走文艺路线,送本书,在书里留下点表白的线索。
于是那兄弟买了本诗集,里面有篇余光中的《绝色》,在其中这么几句上做了点标记: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结果这兄弟红着脸把书递过去,徐霁看了他一眼,说:“我不喜欢看诗集。”
那兄弟急了,磕磕巴巴道:“不、不是给你看、看的。”
徐霁眉毛一横,怒道:“那你就是来嘲笑我语文不好的?我就是对语文没兴趣怎么了?吃你家大米啦?”
那兄弟急得宛如一个冒烟的炉鼎,旁边悠悠飘过来一句:“你对语文没兴趣所以就不好好学了?你还有理了?”
是他们班的语文老师,师太阁下。
最后的结果,徐霁被罚站一节课,那兄弟收获了徐霁一道恶狠狠的目光,灰溜溜地走了。
卢霖在她后桌忍笑忍得肚子疼,一整天都有点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所以十来年前卢霖就给徐霁下了结论,这姑娘在感情问题上,是个真傻的。
chapter 5
比起中午这顿暗流汹涌的外卖,晚上那顿环境优雅菜品精致还搭配着背景音乐的正餐倒是显得平平无奇。
徐霁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隔壁桌花了半顿饭时间谈离婚协议的中年夫妇,两人强势又不失礼貌地谈好房产和公司股权的分配以及孩子和宠物的归属,最后开了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双方都强端着社交型微笑碰了碰杯,然后一个开着宾利一个开着玛莎拉蒂去了不同的方向。
背景音乐放的还是后街男孩的《Bye Bye, Love》,徐霁心想这顿饭的氛围可真他妈的好啊!
一直到吃完出来,卢霖一直温柔得像个面具的脸色才忍无可忍地有点崩,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那个……不好意思,没想到听了一顿饭的离婚案例,下次我重新请你。”
徐霁笑了一会儿,已经是晚上八点,华灯如织,正是一个城市最好看的时候,因为黑暗把所有的不堪都遮了起来。
“其实,女的还是亏了,他们虽然没有聊到离婚理由,但是在他们后桌的屏风后面,有一个孕妇独自坐在那里,她和那男的戴的是情侣手表。”
她眨了眨眼:“我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看见的,如果这女的足够心狠的话,房产和公司这男的都不一定能留得下。”
夜风有点凉,卢霖犹豫着从包里掏出了个薄薄的灰色羊绒围巾,递到一半没想到她蹦出这么一句,讪讪地缩回手,顺着她的话道:“我倒是觉得,那女的未必不知道。”
“嗯?”
“男的手上还戴着款式老旧的对戒,女的手上连戒痕都淡了。”
徐霁沉思了一下,点点头若有所指道:“倒也是,患难夫妻,一起创业的,谁比谁傻呢。”
卢霖没多想,只是终于逮到了机会把围巾递过去:“有点凉,我送你回去。”
徐霁没拒绝,她知道卢霖这人固执得很,就算不让送他也会打个车跟在后面确保她安全到家,索性就不矫情地一同打了车。
“我记得你会开车?”卢霖没话找话。
徐霁把脑袋搁在后窗边,零星的灯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晦明不定,半晌才道:“嗯,车坏了,懒得修。”
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之前相亲的时候徐霁是开着她妈妈的小捷达过去的,相亲结束还出于礼貌送了卢霖一程,看她的娴熟车技,应该有车才对,但是上班两周多了,从来没见她开过。
卢霖不好多问,一路沉默把她送了回去。
其实卢霖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比如说他听徐霁的长辈提过一嘴说徐霁从前做的是刑辩律师,他不了解这一行,但总觉得这姑娘较真儿的个性很适合做这个,只是不知道为何见面的时候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司法务。
再比如说,从前徐霁虽然不爱搭理人,但是整个人都充斥着一股子气儿,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闲来无事看武侠小说的时候觉得,如果真有那种一身傲骨仗剑直行的人,或许就是徐霁这样的,可如今,像是利刃回鞘,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诚然这种懒散的柔和也没什么不好,但卢霖心里总归有点失落。
卢霖一直送到了徐霁的楼底下,看着她上去才走,刚开到小区的车库出口,听见一个刚出来的车主在和保安闲聊。
车主说:“哎里面那辆7系是哪家的啊,都坏大半年了吧也不修修,老放那儿灰都落了两寸厚,小一百万呢也不心疼的?”
保安道:“说的是呢,是个姑娘吧,刚来的时候开过两回,然后就坏那儿了,不知道怎么想的,大约是钱多不在乎吧!”
车主笑着打哈哈:“说的是,哪像我们啊,买个20万的车还得分期,人比人啊!”
卢霖心里一动,让出租车停了一下,自己避开保安直接走了进去,银灰色的宝马7系还算好认,就在距离入口不远的地方,果然厚厚一层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