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去我的房子里偷点钱,结果正赶上于震来拿一份落下的资料,于震是从地下车库上电梯的,和出门买菜的我正好错开没有遇上。
罗中林认识于震,但于震不认识罗中林,罗中林不敢跟于震正面起冲突,便躲在楼道里,想等于震走了再进屋偷钱,谁想到王老师也提前到了。
她和于震正面撞上,起了冲突,大概是为了我,王老师说了于震很多不堪的事情,两人大吵一顿之后王老师先走了,于震被心思活络起来的罗中林堵在了屋里。
罗中林用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威胁于震,让于震给他钱,于震当然不愿意受人威胁,再加上他和王老师争执一场,正在气头上,两人就动了手。
罗中林失手杀了于震。
甚至,在我打扫房间,伪装痕迹的时候,罗中林就躲在我的房子里。
他听见了我做的所有事,听见我报警自首。他有着和我父母一样自私又尖酸的聪明,他认为这个结局很好,我替他顶罪,回头等我死了或者什么,他只要和我的父母一起闹一闹,就能拿到我的钱。
多么一举多得的事情。
为了不让人怀疑到他身上,他在小区里避开监控整整躲了三天,这也是当初为什么找不到更多证据的原因。
但罗中林忘了,我和他一样,继承了父母自私的聪明,我并没有做好牺牲的准备,我想活下去,我疯狂地想活下去。
然后我遇到了胡律师。
我告诉他,我没有杀人,但我不能说出真凶是谁,我问他能不能救我。
他说他救不了我,但徐律师你可以,前提是,我不要提及任何有关真凶的事情。
在了解了你之前的一些案例之后,我发现你对于真相有着异乎寻常的追求,我非常担心你会查出王老师,于是我又问胡律师,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不去查真凶。
胡律师说,很简单,制造舆论就可以。
只要我不在乎名声,把这件事的舆论声势浩大地炒起来,把徐律师你的名声毁掉,甚至逼得你不得不暂停工作,那你就不会再去深入调查真相了。
这是一个极度自私、极度恶毒的做法,但我当时认为,可行。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名声算什么,职业算什么,这一切都不能跟生命来相比。
用你我的名声,和你的职业,来换我和王老师的生命,尽管自私,但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就好像一个从来没有吃饱饭的人,用一辈子不能吃肉的条件,去换一辈子可以吃米饭吃到饱,我觉得非常可行。
甚至,我还自作聪明地想到,在这场舆论之中,我要把王老师塑造成一个完美受害者的形象,这样她就能全身而退,甚至,就算因为我的疏忽,留下了蛛丝马迹导致你们查到王老师身上,完美受害者的舆论形象,也能给她最后一道保护屏障。
这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是吧?
这个计划里,所有人都是受益者,除了你,徐律师。
在那之后的几个月里,胡律师果然如他所言,把舆论做得轰轰烈烈,把王老师塑造成了一个完美受害者,而你,徐律师。
你也成功帮我脱了罪。
chapter 44
罗中林的被捕把罗美林最后一丝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希望浇灭了。
原来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做出了最聪明的决定,但实际上,不过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是她鬼迷心窍,是她愚不可及,无论是王凝还是徐霁,都是有足够力量把她拉出深渊的人,可她却反手把别人一同拉进了深渊。
她总以为上天对她不公,给了她不堪的原生家庭,在她对生活满怀憧憬的时候又把前路封死,但她一直觉得,这些不是她自己的错,是命运弄人。
但现在当迷雾散去,所有的事实和人性都□□裸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善良无辜,上天对她也足够厚爱。
十五年前,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给了她王凝,让她得以有机会改变命运走出大山,十五年后,在她身陷囹圄之时,给了她徐霁,扛住一切的恶意帮她翻案,让她得以过了足足一年平静的时光。
而她的回报是什么呢?
是身败名裂。
她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了,自始至终,她都和她的父母一样,抱着那点自私的小聪明顾影自怜,她的骨子里和她的家人们没有区别。
所以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曾经的公寓,试了试当初的密码,却惊讶地发现门居然打开了,屋子里整整齐齐,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她以为这里有人住的,但是只见到了来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
等了一周之后,她终于确定,这里没有人住,只有家政阿姨一周来一次。
她知道这里现在属于王凝,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有她的印记,床头的相框里是她的写真,梳妆台上是她的耳坠架,沙发上的抱枕图案是她用自己的油画去店里定制的,衣柜里满满的也都是她的衣服。
她不敢想,王凝留着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但答案昭然若揭。
无论她做了多少不堪的事,王凝始终在等她回来。
这个可怕的认知彻底击溃了她,她宁愿她们都像她的家人那样,去恨她、骂她、用最恶毒的语言去诅咒她——
那样她只会梗着脖子更坚定地活下去。
但是没有,徐霁在小镇上撞见她,最终只是苦笑一声就走了,而王凝,给她保留了一个家。
万念俱灰,她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
所幸,她还不至于需要曝尸荒野。
祁岚把徐霁送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看完罗美林的信之后徐霁出奇地平静,她甚至礼貌地跟王凝告了别。
半个小时的车程里,祁岚一句话没敢说,只专心开车,卢霖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始终拧着眉,脸色比徐霁还差,至于边靖,他就不是个会主动说话的。
徐霁下了车,嘱咐祁岚回去路上慢点,一扭头,发现卢霖也下了车。
而祁岚已经狗撵似的车屁股一甩走了。
徐霁扯了扯嘴角:“这么晚,不回去了?”
卢霖心里翻滚着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最终却在徐霁平静的目光之下全部压下,故作轻松道:“我饿了,能去你家吃碗面吗?”
徐霁这才想起,从下班到现在,他们赶场子似的走了三个地方,谁都没顾得上吃点东西,当然也没人有胃口。
但这确实是个好借口,徐霁真给卢霖煮了一碗泡面。
卢霖守着灶台挑三拣四:
“你这没挂面吗?泡面味儿有点大了吧?”
“连个鸡蛋都没有吗?徐律师你家冰箱的物资绝对在贫困线以下。”
“有葱吗?给点儿绿色点缀也行啊,看起来健康点。”
徐霁深吸一口气,这是她开火煮面以来不知道第多少次深呼吸了。
卢先生真的太吵了,很想把正在咕嘟的锅扣到他的头上。
“卢霖。”徐霁开了口。
“嗯?”卢霖刚刚伸筷子夹了一根面条尝尝软了没,闻言侧头看她,嘴巴里还叼着半根没吞下去的面。
“我说了,我没事,无论真相如何我都放下了,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
她顿了顿,皱着眉思索了一下措辞,“也不用刻意地转移我的注意力。”
“如果你觉得我会难过,那你可以直白地安慰我,我知道我以前可能表现得有点不太近人情,但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敏感,你不用跟我这么地……”
她又顿了顿,这些话对她来说也是头一遭,头一回想要直白地告诉一个人,我愿意接受你毫无保留的善意。
徐霁终于想出了一个合适的措辞:“你不用这么地小心翼翼,我不会生气,也不会觉得被冒犯,更不会因此和你分开。”
锅里热气蒸腾,熏得卢霖眼睛有些发酸,嘴巴里那根没熟的面条还有点夹心,厨房里弥漫着一股子老坛酸菜的泡面味儿,总归不是什么良辰美景。
卢霖压下心头那股酸意,放轻了声音道:“我是想安慰一下你,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我是个没有文化的工科狗,讲不出什么深入人心的大道理。”
徐霁被他逗得眼睛一弯:“谈恋爱要讲什么道理?难道不是应该一句‘宝贝儿别难过了’附赠拥抱亲吻一条龙就算安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