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宇没犹豫,接受了林逸飞的好意。
门被推开的那个瞬间,竟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近来做过的最英明的决定就是没有一点儿迟疑便接受了林逸飞递过来的那俩粉红色棉花球的错觉。
“哎哟,小飞总,快进来进来。”显然,里头的那位便是来沅陵一日游的富国老板了。
林逸飞闻言,倚在门框上,一脚支着门,空出手从兜里摸出两只巧克力,而后又不着痕迹将东西均分置两手,转了转道:“富国老板有这喊魂般的嗓子不拿去发展发展副业,真是可惜啊。”
富国老板放了话筒,很是热情的迎了上来。那只套满金戒指的手在空中悬置了好一会儿,见林逸飞此刻双手着实不得空,才不得不垂落了下来。
“这位是?”他微昂着头打量着林逸飞身后的楼宇。
“区区一个乡村企业家,不值一提。”楼宇双手插兜道,“我倒是久仰杨老板大名,不请自来,还望多多海涵。”
林逸飞闻言,一个脚滑。
很显然,身后的这位乡村企业家并没有事先通知过他这一重要的身份。
要不是富国老板手厚,那华丽的门板就要扑上他漂亮的脸蛋了。
“乡村好,好。”富国老板侧着身,让两人进来,眼神虽还在打量着楼宇,却也没先前那般的警惕了。
“具体是做什么业务的?”富国老板此刻歌不嚎了,公主们也不抱了,显然对眼前这位青年乡村企业家更感兴趣。
刚伸出手,就听楼宇淡淡的回道:“副业众多,主攻养猪。”
富国老板悬在半空中的手抖了抖,再一次缓缓的垂了下去。
林逸飞死咬着只巧克力,似在努力地克制自己那有些不受控制的欢乐情绪。
半晌,才出声道:“哎,说来我这哥们也是跟富国老板你有缘呐,好不容易把猪养发膘了吧,巧了,赶上猪瘟了,一窝一窝的死。这不,心情一直不好,就带他出来交个朋友。”
富国闻言,好似想起了自己那不堪回首的当年。他挨个转着五只短指上的金戒指,甚是忙碌。
转弯一圈后又抬手拍了拍一旁的公主们,待人都走后才开口道:“既然是小飞总的兄弟,那我也就直说了,凡事啊,都得看开点儿,你看得越开,能走的道就越多,这往后的事情也就越好办了。”
楼宇哦了声,似很感兴趣道:“这话怎么说?”
富国没应话,扭头看了看林逸飞,见后者点头才缓缓开口道:“比如猪虽不行了,但养猪的人还行啊。”
见楼宇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他也不急,反而嚷嚷着先喝酒。
楼宇倒也不推脱,接过酒杯后反手就递给了一旁当观众的林逸飞:“杨老板亲手倒的酒,还是小飞总先来得好。”
富国老板闻言,笑地胸口的大金链子直晃悠:“没错没错,这次小飞总怎么着也得给我个面子,好好喝一个才行。”
林逸飞端着酒杯,看着一本正经的楼宇,笑地灿烂极了。
而后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甚是惋惜道:“我妈临死前给留了话,说是只要沾了酒,遗产一份都没有。”
楼宇倒似想到了什么,微不可见的提了提嘴角,随后又摸了根烟叼在嘴里,没点。
富国老板愣了,据可靠消息称,债债公司的胡总至今未娶,除了林逸飞好像并无其他的崽啊。
他附和了几句话后,转而看向一旁的楼宇,杯子还没递过去,就听他道:“兄弟,对不住啊,最近猪死的有点儿多,没心情。”
富国虽极为不悦,但看在‘乡村’两个字的份上,强忍了下来,自个儿昂着头一口一杯。
几杯烈酒下肚,他甩了甩嘴皮子,拍着楼宇的肩道:“兄弟,有没有想法跟着我干?”
楼宇把玩儿着那只没点的烟,颇为遗憾道:“我这么些年粗糙惯了,养花那精致玩意儿怕是做不来。”
富国晃着手指,一连说了三个no后终于切入正题道:“这养猪跟养花其实没多大区别,关键是人,咱只要有人就成。”
“人啊,那我多得是,不过都是些只懂养猪的女人。”
“女人多,好、好。”富国老板激动了,仿佛看到了一沓又一沓的票子。
他忙凑过去低声道了几句话,说完便直直地盯着楼宇,似在等他的反应。
楼宇听完,佯作惊讶道:“这怕是不行,而且就算我说了,人也不一定都能信我。”
林逸飞低头戳着手机屏幕,适时地插话道:“有什么行不行的,人富国老板诚心跟你交朋友,咱总得给点儿面子是吧。”
而后状似想起来什么,又抬起头来接着道了句:“我记得上回是不是有个姓王的胖子也来问过这事儿。”
他话音刚落,富国已拍桌而起,愤愤地问道:“是不是那个身边总带着个大脑袋猴,名字叫王建岭的胖子?”
“杨老板也认识他?”楼宇不答反问道。
富国的鼻腔里呼哧呼哧地喷着热气,咬牙切齿道认识,妈的,那死胖子化成灰老子都认得。
他的花场性质等同于一个中间机构,从那些找不到更好买家的“掠食者”手里低价进货,再以高出成本数倍的价格出售给有需求的酒吧,会所,K歌俱乐部,按摩院,洗脚城等地。
王建岭便是其中一个要求较高的需求者,他们合作也是有些年头了。
但那天来看货的人却是王胖子的老板,人有点儿怪,明确要求看货的时候得把人眼睛都蒙上。不过眼光倒是毒辣的很,一眼便挑中了他场里质量最高的两个。
他当时是铁了心的想抬价,奈何切磋了半天价格都谈不拢,最后秉着长期合作的原则,退一步说不涨价也成,但两个中间只能带一个走。
毕竟能淘到这样一个上等货也不容易,运气好的话一年也只能出那么四五个,运气要不好,想都别想。
是以他并不愁找不到好的买家。
对方没说话,他也就视其同意了。
他挥了挥手,欲叫人将其中一个带回去之际,后脑勺就被人敲了,倒下前只抓住了条黑带子。
而后留给他的只有那群一趟又一趟的来回往车上搬货的匆匆身影,以及那坨从他还未来得及带走也被敲晕过去的上等货嘴里嗑出来的塞嘴布。
愤怒和不甘使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再次睁眼时,他的场里也只剩下些残花败柳了。
没办法,这个哑巴亏他也只能硬吃。
思及此,他生怕错过了眼前这个大肥的单子。
又拍了下楼宇的肩继续道兄弟,我杨富国是诚心诚意的想交你这个朋友,你要有这方面的想法,随时找我,价格什么的都好商量,只要你一句话,我预付款马上就能到账。
在他看来,自己开出来的这个条件诱惑极大,任何一个急需用钱的人都是无法拒绝的,何况是个频临破产的乡村企业家。
利益当前,他完全忘了自己口中的小飞总是个放高利贷的事实,人再怎么着好像也轮不到他来救济。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楼宇有所松口道:“人倒是有,但上回王胖子过来看了看,一个都没相中,怕也是不大符合杨老板的要求。”
富国摆了摆手道:“以前吃了这方面的亏,现在要求没那么高,二十岁出头,五官清晰的就成,当然了,当然,是处女就更好了。”
楼宇抵了抵后牙槽,手里的那只烟不知什么时候被折断了,笑了声道:“是么。”
林逸飞见状,消消乐也不玩儿了,伸了个懒腰接话道:“生意人,最重要的是讲诚信嘛,那个王胖子是哪家的,富国老板好歹也给我提个醒啊,不然吃亏了都不知道哦。”
富国哈哈直笑,显然被林逸飞这话给取悦到了,仰头又灌了口酒道:“一个源城的小酒吧,还整了个洋气的英文名儿,叫什么来着。”
他挤着眉头,皱着脸,复而一拍桌子吼道:“叫Wan ,还真他妈的是取对了名,迟早得玩儿完。”
这话一出,富国老板便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他那串浑厚的笑声还未出完,眼前又是一抹黑。
不同于上次的虚黑,这回没有任何余光,黑得很是彻底。
楼宇撂了酒瓶子,面无表情的从仰跌在沙发上的富国身上跨了过去。
林逸飞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手,颇为赞赏道:“快的很干脆,准的有深度,狠的没感情。这猪养久了的人,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