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楼的,你他妈的别欺人太甚。”黄牙苔藓男暴吼道,“但凡什么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你他妈的中途杀进来算什么男人。”
“先来后到。”楼宇复述着,“好像也是我先到的。”说罢,他指了指那树林子。
以田秋芝的智商,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跟了过来。只不过他后来更换了目标而已。
这一换,却有了个意外收获。
只是他没成想到还有个意外的巧合,那便是田秋芝会与这几人当面撞上。
田秋芝的那一顶,也将他的步伐给顶住了。
他本以为田秋芝会哭会叫,甚至会委屈求全。毕竟那是一个为了留下来就敢说出给他做媳妇儿的女人。
可结果却出乎意料,硬气的很,一没哭二没叫,看那架势,还打算以一挑三。
真是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只勤劳的小蜜蜂,还挺能装的啊。
他倒要好好看看,平时那一副软怂绵羊像到底是真还是假的。
然而事实证明,这女人有几分力气却少了几分与之配套的智慧。这倒也与他了解到的相差无几。
该喊的时候不喊。
该哭的时候不哭。
迂回迂回不懂。
识相识相不会。
只懂横冲直撞,使力蛮干。
不像他,该出手时就出手。
“那树,看见没?”眼看那王祥五官都快扭曲到一堆了,他开始一本正经的瞎扯起来,“这不是要过年了嘛,想着砍几颗树回去烧窑炭,就那颗树,我从早上一直砍到了现在。”
田秋芝闻言,看了看楼宇。原来他的力气还没自己大,她以前一个上午可以打五六捆柴。
许是怀疑那几人的智商抓不住重点,会错误的理解自己的这一番话,楼宇吐了烟屁股补充道:“所以说,要论个先来后到,这人也该是我先看上的。”
“姓楼的,你给老子记着,老子跟你上鹿村从此以后势不两立。”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刚转了半个身,就听楼宇说:“还有,挖墙角可不是这么用的,这井水是地上水,河水是地下水,挖墙脚不顶用,你得挖地道。”
黄牙苔藓男闻言,刚转过去的半个身子又转了回来,甩出了一圈的泥水珠。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这姓楼的就不拿正眼瞧他,不就是他倒数第一,这姓楼的倒数第二么。就比他高一名次,神气他妈呀神气。
可他不得不承认,这姓楼的确实懂得多,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地底下冒出来的井水是地上水,地表上躺着的河水是地下水。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恶狠狠地从那似长满苔藓的牙缝儿里挤出几滴腥水:“你以为老子不敢挖啊。”
只那对面,哪还有人,徒留个背影任他眺望。
“祥哥,咱还追不追。”一黄牙男问到,他终是眼馋那三折的女人。
“追你妈啊追,一群不中用的东西。”黄牙苔藓男骂骂咧咧地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
田秋芝跟在楼宇后头,斟酌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
刚才那个男人看着似乎很暴怒,等他回去,那个女人肯定又会挨打。
想得投入了些,没注意到转身过来的楼宇,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感受到了那温热的体温,田秋芝倏地弹跳开来,忙道:“对不起。”
楼宇低头乜了眼身前那大面积的泥水印子,肉眼可见的嫌弃。
田秋芝也注意到到了,抬起手在那上头一阵猛刨,语气万分歉意道:“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力道确实有些大,楼宇略微吃痛,
不着痕迹地退开了几步,道:“别刨了,不碍事。”
气氛一下子好尴尬。
好在田秋芝是信楼宇先前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并不知道他是跟着自己过来的,这回又是他碰巧帮了自己,便率先开口道:“我昨天看到了一个女人,被关在了那个牙齿像长了苔藓的男人家里,她说她是被拐卖来的,已经好几年了。”
田秋芝咽了咽口水,刚要接着说,就听见一记闷笑声。
而后越来越大。
她望着笑得抑不可制的楼宇,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半晌,楼宇好似笑够了,冲田秋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我就想帮帮她。”田秋芝越说声音越小。
她自己就欠了一大堆人情债,再要去麻烦别人,那可就真没心没肺,没脸没皮了。
“你帮不了也帮不完。”楼宇直接下了结论。
那王祥的三叔就是王建岭,就是那晚运送田秋芝一批被拐妇女进村的那个王胖子。
他还外头混的那会儿就听人说王胖子在干这行了。
下头村与上鹿村不同,他们村男多女少,而女的大多爱往城里跑,是以适婚的女的少之又少。
村里的光棍一年赛过一年,有的人拼死拼活干了一辈子就图找个女人传宗接代过日子。
村里女人少,那就买女人。
王胖子就是那个给他们供货的人。是以他在下头村人心目中的位置很高,连带着王祥也成了个香饽饽,走哪都拽地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别说把他那买来的老婆放走,就是去看上一看,很可能都会成为整个下头村□□的对象,一人一口吐沫芯子都能淹死你。
早些年,就因为买媳妇儿这事儿,下头村被上鹿村的人举报了好多次。
自此梁子就结下来了。
下头村的人说上鹿村的人穷,买不起媳妇儿还眼红别人买。上鹿村的人道下头村的人心黑,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干的出来。
那些年,真是女的见面就吵,男的见面就打。
后来吵着吵着就吵熄火了,打着打着也就打没劲儿了。估摸着是上鹿村这几天出去务工的劳动人口太多,留下的基本上都是些老弱病残,战斗力极速下降。
至此之后,两村人老死不相往来。
但他楼宇不管这些,只要人不来犯他,他自不会去犯人。
他可不是个主动给自个揽事儿的人,多管闲事什么的干一次就好。
“走吧。”他说。
第九章
无果而归,田秋芝很是沮丧。
她好像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如果楼宇为此要赶她走的话,她就自己去镇上找个饭馆子去洗碗。
只要人没走,就还有希望。
但是楼宇态度虽坚决,好在并没有要赶人的意思。
这天,田秋芝刚收拾完灶房,一脚刚迈出门槛儿,就被张桂英拉进了屋。
张桂英合上门,看着田秋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自田秋芝来了以后,她那外孙子待家的时间长了,笑地也多了。这前段日子两人明明看着还好好的,怎地才几天的功夫,就跟吵架了似的,还打起了冷战。
这可要不得。
田秋芝怕她站太久脚不行,一边将人扶床上坐着一边询问道外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张桂英肃了肃神,拍着田秋芝的手一脸认真地问道:“小田呐,你就跟我这个糟老婆子说说实话,我家那小子,你觉得怎么样?”
田秋芝闻言一愣。
说实话,楼宇虽然黑了点儿,但长得就跟那仙人似的,很好看。而且是那种一尘不染的黑仙人。
除此之外心善还孝顺。
张桂英听完乐呵地嘴都合不上。
这印象分打的高好,只要再相处相处,就没多大问题了。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呐?”张桂英又问,完全忘了相处也是要费时间的。
田秋芝惊了,结婚?
她先前为了留下来是说过要给楼宇做媳妇儿的,可是人家压根儿就没想要她。
只是这种话又怎么好开口讲。
田秋芝张了张嘴,正要斟酌着说些什么,张桂英就已抢先道:“瞧我这急性子,这事儿可急不得,得慢慢来,慢慢来。”
眼看着张桂英越想越深,田秋芝忙道:“外婆,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以前是在花场做工的,后来不知道怎的就被拐到了这里,楼哥是个好人,是他救的我。”
张桂英听完好似一点儿都不惊讶,只是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她其实很早就往这方面猜测过,就是不知道那小子是从哪里将人弄回来的。但姑娘真真是个好姑娘,她看着喜欢。
自己没过几年就要进黄土了,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到楼宇成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