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晚,星河湾小区的某几位住户,一回家就唏嘘地跟家人提起了在楼下超市看到的场景——
容貌俊美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前边,一只手悠闲地插在裤袋里,时不时在货架上挑挑拣拣。他后边跟了个漂亮乖软的女孩儿,任劳任怨地推着购物车。
更过分的是,结账的时候,女孩子坚持付钱,这男人居然也就这么收回了结账的动作,站在一旁看着,唇边还勾着懒洋洋的笑。
真是……
没见过吃软饭吃得这么惬意的!
简直人神共愤!
*
时颜倒没有觉得,晏礼连逛超市的钱都付不起。
只是两个人的东西是放在一个购物车里的,她买得还更多,厨房用纸保鲜膜垃圾袋还有一些零食之类,零零散散也要二百多块钱。
索性一起给掉了。
本来还有点小小的担心,这个举动会不会伤到男人的自尊心——在办公室聊天的时候,时颜曾经听小敏抱怨过,说现在有些男人真是脆弱的很,女孩子乐意掏钱付个账还不高兴,觉得伤及他们的面子。
不过幸好,晏礼不是那种敏|感的人。
出了超市,他只是拎着购物袋,朝她轻晃了下,“这个记账,跟房租一起结。”
说到房租。
星河湾算是市中心公寓式的高档小区住宅之一,地段决定了寸土寸金的价格。
同事里有租在这个小区的,以前闲聊时提过,租金大概是三千五一个月,还要和其他租户共用卫生间。
三千五。
不知道晏礼还给得起吗。
毕竟徐潮之先前说,他穷到连车都卖了。
时颜在脑海中快速思索了下,有了决定,“你知道我出租这个房子,只是想多点儿安全感,所以租金的话,我觉得意思一下就可以了,何况我们还是校友……”
“要不就打个折。”
“二百块钱吧。”
“……”晏礼沉默了下,侧过头,眼神从头到脚把她看了遍,忽然问,“你高中数学谁教的?”
时颜不明所以,迟疑了一秒,“赵立双。”
“哦,”晏礼应了声,缓缓说,“我以为是体育老师呢——有你这么打折的吗?说出去徐潮之得笑我占你便宜。”
时颜:“……”
她这不是,本来就没想着赚钱吗。
“而且——”晏礼视线瞥下来,慢条斯理地补充,“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价值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晚清瓷器,你看在校友的份上给我打折,只卖九块九。”
他低笑了声,“我是不是还得提防一下有什么陷阱?”
时颜:“……”
要说前不久在酒吧重逢时,晏礼给她的感觉是,白月光碎了一地的话。
那这会儿就应该更正为,白月光变成了黑月光。
让她都忍不住疑惑起来,高中那个时候,她怎么会以为他是清冷寡言的高岭之花呢?
明明就跟清冷毫不沾边。
“那就加个零吧?”时颜试探地开口。
恰好走到电梯前厅。
晏礼从她身后伸长手臂,摁了一下上升键。
因着两人的站位,他的声音就在她上方不远处响起,无意中带点儿低沉撩人的味道,“按市场价来,我不想占你便宜。”
“……那好吧,那就三千好了,市场价。”时颜觉得晏礼应该也是有自尊心的,就没有再坚持,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那如果你某个月手头有点儿紧张,以后交也没关系。”
“以后?”晏礼神态懒懒的,随口道,“万一要等个十年八年的呢?”
大概是适应了跟他的相处,时颜这次答得也挺顺,“那要加点利息呀。”
晏礼轻笑出声。
*
电梯一路上升,停在十楼。
时颜家是密码门,她打开盒盖,输密码的时候也顺便告诉了晏礼,“密码是1201。这个锁有虚设功能,前面随便按几个数字,只要最后四个是1201就好了。”
晏礼“嗯”了声,顺口问了句,“你生日?”
“是我偶像的生日,1021,倒过来就不太容易被猜到了。”时颜说。
“挺聪明。”
密码锁发出绵长的一声“滴”,而后是锁扣弹开的声音。
搭上门把手,时颜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心里顿时懊恼得不行,特别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忘了和你说……我家有只猫,平时有点儿麻烦,就是不能开纱窗。因为它会跳楼。”
晏礼挑了挑眉,“还会跳楼?”
“嗯,猫都是这样的,好奇心特别强,“看来他对猫的存在没有意见,时颜稍微松了口气,又道,“不过端午性格很乖,平时给蹭给摸,也很软的。”
两个人走进门,晏礼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在一边。
时颜看见端午迈着欢快的小步伐走了出来,忽然想起赵维运有两次差点被挠——一次是非要拿螺蛳粉去臭它,第二次是非要往它爪子上弹橡皮筋。
想到这里,她又补充了一句,“它一般不抓人,除非对方心怀不轨,所以——”
话音没落。
三米开外的端午已经原地起飞,“喵嗷”一声撩起爪子给晏礼来了一下。
*
“……”
时颜直接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大脑都是空白的。
刚才晏礼正蹲下从购物袋里找拖鞋,端午就猝不及防地发动了袭击,他只来得及往后一仰,抬臂稍挡,但应该还是被抓伤了。
端午一击得手,摆了摆尾巴,在旁边谨慎地盯着晏礼。
时颜训斥了它一声,赶忙蹲下来查看情况。
晏礼今天穿的是衬衣,没打领带,因为天气有些热,开了两颗扣子。刚才情急之下他往后倒去,避开了脸的位置,猫爪却刚好在脖颈处拉出细细一道血痕。
那条血痕极细极长,从脖颈侧边一直蔓延到了锁|骨,边缘破了浅浅的皮。
隐隐渗着血色。
“对不起!”时颜这下是真的有点慌了,“我带你去医院打针,不对,要先冲洗一下……”她想拉他起来,又有点儿着急,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小汗,“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抓人,我朋友之前差点被抓是因为想拿螺蛳粉臭它,还有想给它弹皮筋,但是你什么事也没做。”
“我家之前有陌生人进来,它也不抓人的……”
时颜这会儿是真的特别愧疚。
第一天把人带回家,前一秒还在信誓旦旦地保证,结果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差点儿眼泪就下来了。
相比于她的慌张,晏礼倒是很淡定,顺势坐到了一旁的换鞋凳上,笑了下,“不是说,它只抓心怀不轨的人吗?”
时颜愣了下,“啊?”
“万一我就是心怀不轨呢?”晏礼慢条斯理地问。
这会儿他坐在那,玄关柔和明净的光线下,凤眼轻勾,眼尾狭长,就这么看着她,似是含了些许意味深长。
“你不会的。”时颜忽然说。
晏礼轻挑了下眉。
“反正不会的。”时颜重复,“就不要说这些话吓我了。”
不知道她这种盲目的信任是从哪里来的,但这会儿显然不是聊下去的好时机。
晏礼笑了声,自然而然说回了正事,“别紧张,医院明天去也一样。”
时颜摇摇头,声音轻而坚定,“还是现在去吧,越早接种效果越好。”
虽然端午一直养在家里,就算出门也没有跟野猫野狗接触过,也会定期打疫苗和体内外驱虫。
但是万一呢。
她不敢抱侥幸心态。
出门之前要做一些简单的消毒处理。
时颜让晏礼用水反复冲洗伤口,末了又让他坐到沙发上,自己则去医药箱拿碘酒和棉签。
她平时看着又乖又软,很好说话,这个时候却意外的坚持。
但凡晏礼流露出一点“怎么这么麻烦”的意思,她就会语气认真地纠正,眼里还流露出一点儿小小的固执。
看得出非常想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因为长相的缘故,反而奶凶奶凶的,没什么气势。
时颜拿起棉签,沾了碘酒小心翼翼去涂他的伤口,还怕他疼似的下意识轻轻吹了口气,眉头紧紧蹙着。
晏礼靠在沙发上,一只手随意搭在一边,挑眉笑笑,“你怎么比我还疼呢?”
“我宁愿被抓的是我,”时颜满脑子歉疚,说的也是真心话,“对不起,我会给你出疫苗钱的,还给你免两个月的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