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座位,程一炀坐在沈迎夏后面,沈迎夏还没怎么样,她的同桌姜鹿被吓得脖子都短了一截。
一般情况下,沈迎夏不会主动和男生说话,这种看起来不像善茬的,更是躲都来不及,但那天她也顶了一脸伤。
来学校的前一天晚上,沈迎夏扔完垃圾回家在门口掏钥匙的时候,她爸突然从内打开门撞得她整个人直接坐到了地上,鼻子剧痛,鼻血止住了后,额头上起了一个大包。
她的新后桌脸上的伤看起来像没有处理过,大概是同病相怜,沈迎夏想表达下新同学的友爱,对方如果不领情就算了,始业教育结束后,沈迎夏拿出她爸给她装的一袋跌打扭伤的药水喷剂,问程一炀需不需要。
程一炀盯着她,眼神看起来不太友善,盯得沈迎夏身子往后远离了一点,后来程一炀向他解释,他当时其实是感动得快哭了,在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一中是每周回家一次,因为有其他县区的学生和忙于参加竞赛实验的,留校的人不算少,但都没有程一炀认识的,好在男生之间打个篮球就熟了。
他和荆海柏就是这么认识的。
但一次程一炀去小卖部遇见荆海柏,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荆海柏没有理他,径直走了。
程一炀僵着举着的手和嘴角的笑,荆海柏的朋友们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好在张放和程一炀打了招呼,让他有了一个可以下的台阶。
相向而行后,沈迎夏问程一炀:“你和谁打招呼?”
她看出来荆海柏没理他。
程一炀没回答。
很久以后程一炀才知道这件事情沈迎夏记得比他作为当事人还深刻,提起荆海柏一脸的讽刺。
程一炀说他当时真的没太介意这件事。
沈迎夏说她知道啊,“所以你照样屁颠屁颠地和他玩,我也懒得泼你冷水。”
程一炀劝她:“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而那个周末荆海柏没有留校,下一个周末他留校了,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这么十几天过去,再有气气也消了,他们照旧一起打篮球,谁都没有提起两周前那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意外,只是后来上学日里碰见荆海柏,程一炀都没再和他打过招呼了。
但是运气不好撞见荆海柏几个嘴欠的朋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朋友,那些人看见程一炀就会和他打招呼,程一炀不理他们,他们还会凑到他面前说:“和你打招呼呢,怎么不理我们?”
荆海柏在场的情况下他们会变本加厉,“因为我们不是荆海柏吗?”
终于有一次他没拦住忍无可忍的沈迎夏,沈迎夏骂他们:“傻逼。”
那几个堵着他们的人愣住了,面面相觑,大概是没想到会被一个女生骂,心下暴怒,但又不知道怎么挽回面子。
沈迎夏知道这些人受过的素质教育顶多就在“好男不跟女斗”上。
“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荆海柏吭了声。
大家都看向他,沈迎夏翻了个白眼,“滚远点。”她说完,拉着程一炀绕开了那帮人。
一路狂走,走得远了,沈迎夏往后看了一眼,立刻原形毕露,担忧道:“完了,我们不会被打吧。”
程一炀心如死灰,“要打也是打我。”
但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再碰上那些人,擦身而过,偶尔收获几个挑衅的眼神,没有被套上麻袋暴打一顿。
沈迎夏的底气又回来了,说这些人真是欠骂,“早知道早一点骂他们了。”
程一炀想起来荆海柏的确和他一样很能吃辣,高中他们一起吃过学校食堂,因为食堂的辣椒一点都不辣,吃汤面的时候怎么加也觉得不够。
上了大学,虽然彼此的学校很近,两个学校联谊活动也特别多,但没有联系过,自然也没有遇到过,程一炀是大三的时候才知道荆海柏出国了。
说来说去,程一炀在意一件事就是,张放可千万别觉得他是因为荆海柏才去A市的,不至于,那真的是凑巧。
高二暑假一开始他就去集训了,他艺考,荆海柏也艺考,不过艺考结果出来后听说了对方的成绩,最后的交集是毕业后回学校的时候遇见了,互道了一声“恭喜。”
*
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就是程一炀现在的状态。
他吃饼干喜欢吃夹心的,但做人呢,最讨厌夹在中间。
程一炀是想,两个适龄男女做了对门,本来就应该有点说不清的发展,这生病的时候有人照顾,狗一起养,早饭都一起吃,哪还有不在一起的道理?就差那临门一脚,而程一炀迫不及待地想当那个射球员。
结果是程一炀一点没看到自己想象中的火花与闪电。
程一炀纳闷啊,说沈迎夏:“你不是最讨厌搞暧昧了吗?”
“我在搞暧昧吗?”她回问得一脸真诚。
程一炀:“……你们俩都一起吃早饭了。”
沈迎夏沉默地看着他,她是以沉默回答他:吃个早饭怎么了?
程一炀心想算了,别看别人憋气把自己闷死了。
但没想这么一问给自己揽了个差事,沈迎夏说他反正起得早,三个人的早饭就他来做吧,当作房租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程一炀想说他也不想起得那么早。
奈何他是个晨型人,而且不管睡得再晚,也会早早醒来,所需睡眠时间和常人比有点少。
沈迎夏说他要保护好自己,在这个人类逐渐变成夜行性动物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被拉去做人体实验了。
真由程一炀负责早饭后,他发现沈迎夏不是在他面前装傻充愣,吃个早饭真没什么,三个人起床时间不一样,都是各吃各的,即便哪天是坐在一起吃了,不管是吃早饭还是吃晚饭,也还是各吃各的,一点也不浓情蜜意。
程一炀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己。
前几天还是一个时尚潮男,这几天程一炀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退休的看门大爷,看着张放和沈迎夏一前一后上班去了,他和对面的小柯基各自守着家,等他们下班回来。
于是程一炀和老大在朝夕相处间变得形影不离,程一炀摸着枕着他的老大的毛发,恍惚地想他和它才是这里浓情蜜意的那一对。
沈迎夏这一段时间忙得昼日昼夜,一忙,就把张放被抛在了脑后。
她自己一个人住,没有什么要照顾分心的事情,以往一工作起来就非常投入,会全心扑在工作上,尽早把手头上的任务处理好。
不过这一潜质像是游戏里的大招,释放之后需要冷却时间,这一阶段的工作完成后,沈迎夏便又回到了摸鱼的状态。
这次她还没休息多久,前不久一个项目的甲方,临近执行期,突然变了卦。
老板财大气粗,挥一挥手说大不了不干了。
沈迎夏这一秒心里拍手称快,下一秒开始老老实实地修改计划书,从头和对方商协商。
老板是老板,她是她。
沈迎夏和程一炀说,干完这票她就不干辞职了,去他的工作室当个小助理。
程一炀知道她说得是气话,也大放厥词,说他的股份分她一半,就躺着当老板娘吧。
实际上他那小破工作室,哪来的股份。
但现在沈迎夏多了一个牵挂的对象。
那就是老大。
她这几天下班都晚了,好在多了一个程一炀,不知道当初张放找她帮忙是否也有是这样的感受。
*
又是一天加班,下了班沈迎夏路过伴湖的时候,突然就想找个板凳坐着放松一下再回去。
是一个晴朗的夜晚,蔚蓝色的天空挂着一轮黄澄澄的圆月,有几点微弱的星星,夜风偶尔将一丝薄云吹过月亮,吹皱一派平静的湖面,泛起涌着细碎月光的波浪。
突然听见有一只狗叫她。
一只熟悉的影子奔向她,沈迎夏堪堪接住,奇怪这么晚了,老大怎么会在这里。
她抱着蹭着她的老大,问随之跑来的张放:“怎么这么晚?”
“停电了,再带它下来溜一圈。”
“停电了?”
怪不得今天晚上伴湖这里人特别多。
“停多久了?”这才刚入夏就停电了。
沈迎夏看了看被她屏蔽的业主群,群里消息说是哪个线路着火了。
程一炀没有给她留言,对了,他说他今天晚上出去玩,回来给她带好吃的。
“有一会儿了,说是九点前来电。”张放说,“你在这里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