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意在执行司的审讯室里,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交代了。不仅如此,他还提供了很多证据,成功举报了自己。正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将会造成云昌州政界、商界的一次大动荡,说不定今天过后,就得重新洗牌了。
所以一时之间,“有关人士”惶惶不安,他们都在找更上一级的人,试图将自己从这次事件中摘出来。而作为害他们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方知意在执行司里的日子,当然不会那么好过。
在被关进去的第一天晚上,他就被七八个“伙伴”们,打得瘫在墙角起不来。那些人下手很有讲究,专挑看不见的地方打,并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有的只是内伤。
所以,就算方知意躺在那里奄奄一息,执行员们也是不管的。他们甚至还会以为,这是他装可怜的一种手段。
更绝的是,其中一个大汉,竟然从他的鞋里面摸出一排银针,对着方知意身上的各种脆弱部位,就狠狠地扎了进去,有些连针头都没进去了,就这么留在他的体内。
“咳……”方知意弓着身体不停地咳嗽。虽然他现在整体看起来很虚弱,但脸上却看不出什么伤,不知道的人根本就不会想到,他伤的有多重。
事实上,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那些人下手太狠,在第一天就给自己这么一个下马威。
哪怕他早有心理准备,一时之间也觉得痛苦。想到今后还有得熬,他就无比的想念宋至诚,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睡觉,有没有乖乖吃药。
杜笙应该过去了吧?他有没有好好照顾他?
孩子呢?他好不好?
越想越多……想得他无比希望马上飞奔到他面前。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他根本不想认罪,不想在今后的几年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煎熬,他就想好好地守着宋至诚,守着孩子,不要再让任何人欺负他。
可是,总会事发的……是啊,总会事发的。与其自己到时候在他面前,被一群人抓走,还不如……
但看眼前的形势,自己还有没有命支撑到出狱那天,还不知道呢。
“咳……”方知意苦笑着,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沫。
阿诚,等我……请你一定要等我……我还没有好好补偿你和……
方知意一句话还没有想完,就倒在地上,彻底睡了过去。与其说是睡,倒不如说是昏。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失去意识之后,他的父亲方言止就过来了。他戴着半张面具,淡淡地吩咐执行员给方知意换一间单独的屋子,把他和那些人隔离开来。
想来,他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儿子,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在这一天里,他也矛盾过,要不要干脆就不管方知意,让他彻底闭上嘴巴。这样对谁都好,他们的勾当,就永远不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
但无奈,自己死去的夫人,给他托梦了,他痛斥自己的所作所为,并说,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的儿子。
是她把他推入深渊。
然后他就心软了。
此时的他,正看着儿子沉睡的容颜,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不仅回想,自己是怎么从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变成如今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呢?
想来是被复仇迷了心智吧?
可是谁不是这样子的呢?
方知意在昏睡中,竟然哭了。他哭得很伤心,没多久儿,就变成了抽泣。不仅如此,他还把整个身子蜷成一团,嘴里念念有词。
方言止忍不住把耳朵凑过去,想听他在说些什么,果不其然就听到了宋至诚的名字。
他不仅冷笑了一声,直接在他脸上狠狠地打了两个巴掌,拍醒他。
“你以为你自以为是的牺牲,就能给他带来安逸无忧?方知意,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蠢了?你可有想过,你不在他身边,不就正好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把他抓走,又来威胁你?你叫去的那个杜笙,一没权,二他自己都不一定有自保能力,你确定他能保护好他吗?”
第182章 认罪(3067)
方知意此时还迷迷糊糊的,并未完全清醒,但他听到宋至诚的名字,就本能地说,“不要伤害他……有什么……都冲我来……”
“注射。”
“大人,真的要?”边南朝站在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身后,突然觉得一股寒气,从他的脚心窜到头顶。这让他几乎站立不住。
此时,他并不知道这人与方知意真实的关系。如果他知道的话,怕是会更觉得不寒而栗。
“这可是禁药……注射之后,副作用很大……他、他会……”
方言止瞪了一眼这个胆小怕事的男人,从鼻子“哼”出一声,问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说完,他突然俯下身去,在方知意的耳边轻声说,“想要你的宋至诚活的话,就安静点。”
神奇的是,昏睡中的方知意,竟然还能听得进这句话。他果真安静了下来,十分温顺地让方言止,将这整管的药剂,都推到他的体内。
很快,方知意就在昏睡中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了。这症状,跟癫痫发作没什么两样。
方言止若无其事地直起身,连头也没回,就问,“你看见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方言止心中冷笑了一声,暗道,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当初竟是这个人,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可见自己当初,还真是命贱,随便什么人都能过来踩上一脚。
“现在人发病了,给他单独安排一间吧。”
“是!是!”边南朝在方言止看不见的角落,暗自死盯着方知意,十分想下手,却又没有这个胆子。外面的人都想让方知意死,其实边南朝又何尝不是呢?
谁让他知道太多秘密。
如今落难,自然是什么人,都想过来踩上一脚。
而近水楼台的边司长,之所以到现在迟迟都不下手,还不是因为受到了神秘人的威胁。
而这个“神秘人”,此时正站在自己的跟前。他始终带着一个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但,边南朝在与他进行的短暂对视当中,早已经摸清楚了此人的性格。那是一头孤狼,很会咬人,不适合与他硬碰硬。
于是,他也只好先装作怯弱的样子,好麻痹他的神经。好在,十几年前他就是这样爬上来的,功力深厚,以至于在这么个危险人物面前,还能发挥他应有的水平。
同时,他也知道,十几年前参与那件事情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如今,还四肢健全的,在外面蹦跶的,也只有他一个罢了。
他必须更加步步为营,否则,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正想着呢,他就已经跟在方言止的身后,出了屋。
方言止直接撇下他,快步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半晌后,他摇摇头,又返回去看方知意。
方知意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如果他死了,那自己这个执行司司长,就要首先受到怀疑。所以,哪怕是觉得很憋屈,边南朝也只能捏着鼻子,吩咐属下,把方知意抬到单间,好生照料。
……
宋至诚在情况稍微稳定之后,就被杜笙接到自己家里照顾了。之前方知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他的单位同意放人,而且还是半年,一年的这种长假。
宋至诚之前的案情重审,也已经早有眉目了,否则,他不可能能踏出这家该死的医院一步。只不过,他哪怕是到了杜笙家里,也要被人二十四小时的监护。
因为案件到底并没有一锤定音。他还是个“嫌疑人”,只不过暂时洗脱了原本的罪名而已。
杜笙在搀扶着宋至诚,在坐上悬浮车的时候,对门外的执行员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帮我给方知意带句话!就说……就说……他有本事真在里面待几年!等他出来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到时候阿诚就带着孩子远走高飞,让他再也找不到!懦夫!”
在悬浮车开走的那一瞬,他还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宋至诚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就像一个木偶娃娃,被人提一下,才勉为其难地动一下。
此时的他,正靠着窗户,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面无表情,如果不是眼珠子偶尔还会动,别人几乎要以为他是一句活的尸体。他虽然这样子,但杜笙知道,跟他提起一件事情,他还是会有反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