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这满春园,一票难求。
柳如眉摇摇头,苦涩开口:“我的戏又不可能给他一个人唱……你不懂,你怎么会懂!我唱了那么多年的戏…一直都很受欢迎的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是两年前,一个月前亦或者在昨天,突然再也得不到认可……你知道我现在多痛苦吗!”柳如眉红着眼睛,浑身因激动而颤抖。
最后这句,柳如眉几乎是压着怒气从牙缝中吼出来的。
“那你就应该依托老大。”赵岭直视柳如眉,抬手拍了拍柳如眉的肩膀。
柳如眉冷静了下来,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双肩无力下垂,冷哼一声,抬眸间可见他湿红的双眼:“闫岳现在什么情况,赵岭你心里也是没数。我不会让一个残废来帮我的。就算这是我最后一场戏,我也不会去求闫岳。”
“你……”赵岭张口,却再也说不出劝说的话来。
赵岭不知道如何劝慰柳如眉。如他所说,老大如今的光景确实不及当初的千百分之一。
柳如眉一双眼布满血丝,脸上白妆被泪水微微晕开,哽声继续说道:“今天票据的所有收入我都会返还给闫岳的。”
“我闫岳还缺你一个唱戏的那点钱吗?”
熟悉的声音想起,房门再次被打开。逆着光而来的是房内两人切切所谈的男人,以及他的妻子。
“岳爷。”
赵岭先是朝闫岳鞠了一躬。闫岳抚手示意不用如此拘谨。
“岳爷,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说让我来和柳老板说的吗?”
闫岳瞄了眼悄咪咪抹泪的柳如眉,又朝赵岭笑道:“你们两个的性子不吵起来就怪了。能说清楚问题,恐怕还得等上几年。”
“额……是。”赵岭郁结。
侧身给闫岳让路,闫岳扭动着轮椅磕绊一下进入房内,连带着陈鸣。
“你又来找我做甚,想看我难堪…”
柳如眉扭头不愿看这个男人。
闫岳也不在意,他笑着说:“我前些日子来看戏时用的票子是黄家那个小子送我的。不买不知道,一买才发现想要买柳老板的一张票子竟然这么难得。”
戏班的票子只要到满春园就可以直接购买的,并不难得。柳如眉觉得奇怪,挂着花了的妆面回过头疑惑地望着闫岳。
“这次我本是打算包全场的,可是满春园的老板不同意。换之,我打算让赵岭买了所有的坐票和站票。可是…”
“可是柳老板您戏班的票子被押票了。”
赵岭替闫岳继续补充道:“当时在售卖处,您的戏剧没有显示在满春园的活动表上。这是其一。”
柳如眉站起身来,眼睛圆睁,越听越惊讶。
“其二,您的票子是其他剧目价格的两三倍…”赵岭继续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票子一直是平价的!”柳如眉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似在自言自语。
“对,这我们知道。还有第三,您猜我们是再哪里购到您的票子吗?”赵岭卖了个关子。
“哪里?”柳如眉猛然抬头,声音变得急切。
“除了售票处还有满春园老板娘手里。”
怎么会这样…按理说戏票应该都在售票处才对,怎么会有一部分在老板娘手里。
柳如眉紧紧抿着嘴唇,簒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手心。起伏剧烈的胸膛彰显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想知道为什么的话,岳爷也正在查。所以想让你多留两天。”
一直作为旁观者的陈鸣静立在闫岳背后也觉得奇怪。
或者说,从第三方来看:好像有人在暗处有意让柳如眉的戏班垮掉。
第25章 丫头的名
一般人听到自己掌掴的事务出了问题恨不得马上刨根问底探究出个所以然来,而柳如眉的态度却非常奇怪。
柳如眉直视闫岳眼眸,虽眼带血丝,语气却十分坚决:“不,我的戏班说好明天走,就明天走。多一刻,晚一刻,都不行。”
赵岭见老大为柳如眉做了那么多,却换来了柳如眉这么副冷淡的态度,心中气不过,略带威胁的向柳如眉低吼:“柳如眉,你是脑子不清楚还是演戏演傻了,岳爷前脚帮你,后脚你就嚷嚷着要走。我看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随便你怎么说。等会我还有一台戏要唱,各位可否先行离开,我要开始准备了。”柳如眉不以赵岭的话为意,抹干眼角余泪开始对着镜子重新补妆。
柳如眉说的轻松随意,只有闫岳知道他心里压着多大的负担。喝止了正要对柳如眉动拳的赵岭。:
“赵岭我们先走吧。”闫岳看着柳如眉,开口说道。
“不是,爷……”赵岭气不过,似是有满腹怒火,想再与闫岳争论些什么。
“走。”闫岳扭头看着赵岭,淡淡重复了一次。
赵岭吓得一哆嗦。
赵岭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
闫岳不再理睬赵岭,对陈鸣说了一声,回家。
陈鸣乖巧的推着轮椅走出门外。
见老大离开,赵岭先是犹豫地看了眼老大离开的背影,又恨恨的剜了眼柳如眉,快步跟了上去,在楼梯口追上了陈鸣闫岳二人。
“爷,您为柳如眉做了那么多,可这个不知好歹的柳如眉……”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
闫岳也觉得有些疲累,闭上了眼睛。赵岭十分有眼力见,赶忙过去搭手与陈鸣合力将轮椅搬下一楼。
可怜赵岭,柳如眉将人距之千里,自家老大又是一派高深莫测。又没人向赵岭解释现在这种尴尬的处境的缘由,让他有些胡思乱猜心烦意乱。
“大嫂,你知道为什么吗?”赵岭突然想到,可能还有一个人知情。
将问题抛向陈鸣显然是错误的,陈鸣与闫岳相识也就半月余,先前与柳如眉更无半分交集。
陈鸣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赵岭横跨一步凑近陈鸣,在他耳边细声:
“那大嫂,你就不能问问?”
陈鸣对柳如眉不太关心,也不想了解他发生了什么。
“大嫂,你想想,柳如眉和老大是好朋友,您要是搞清楚柳老板的事情,不就是和老大更相爱了点吗?”
边说着,赵岭还比了一个对手的姿势,两根手指头相亲相爱的粘在一起,让陈鸣一阵羞红。
他才不和闫岳相亲相爱,我们只是互相同情和合作的关系……
“大嫂,您还在想什么?老大还等着你问呢!”
赵岭直接推了一把陈鸣的后背将他往前推去。
陈鸣无奈地叹口气,向台下正闭目养神的闫岳走去。不知是闫岳和陈鸣两人天生互相感应还是闫岳在陈鸣身上装了监听器。他总能一言戳穿陈鸣所有的目的。
“怎么了?丫头想问柳如眉的事情吗?”
……他怎又知道了。
闫岳闭着眼继续说道:“柳如眉这个人活得洒脱高傲。他只要弄清楚不是他的戏落伍就行了……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和商道上的人搭边。满春园压票这事定是有钱有权的人在背后搞鬼。有钱有权也不过就是商人这类的……他的性子是不会把注意力在这件事上的。他心里只有戏和戏班,顶多再加一个戏班的钱罢了。”
闫岳睁开眼抬头看着陈鸣的眼睛,那双眼睛确实同往常一般温煦。但在陈鸣看来,闫岳的眼底定是有那么点气愤。
论谁干了吃力不讨好的活儿,都会生气吧,闫岳也不例外。
弯腰在闫岳的手心里写道:
我相信柳老板还是很感激你的。
感受着丫头食指划过手心的温度,闫岳弯曲五指将他的手扣在掌心。
“丫头当真是世界最温柔的女子。”
陈鸣听此眉头微皱连忙将手从闫岳的手中抽回,心里有些慌张——自己虽口口声声说要照顾闫岳,可真真对闫岳这个人没有半点想法。如今这意料之外的,如同两情人相会的场面是怎么回事?
闫岳只当是众目睽睽之下丫头害羞,笑开声道:“丫头别害羞,我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
说到一半,闫岳想起一件很重要,但一直被自己遗漏的事情:
丫头叫什么名字来着?
想起即问,
“丫头,你叫什么?”
……
关于自己叫什么的问题,陈鸣一时间想不起来,当然不是想不起自己叫“陈鸣”。而是……闫老太太给自己取得什么名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