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努力地让自己不去注意周围人的目光,他之前就做的很好,但问题是,当所有的事一旦牵扯上了张起灵,就变得异常复杂了起来。
正当吴邪纠结的时候,阿宁突然掐住了吴邪的手腕,往后狠狠的拗了过去。
吴邪疼得差点没叫出来,阿宁却丝毫没有弄疼了人的自觉性,很快松开了吴邪的手之后,又掐了掐吴邪的肩膀,相当不满地皱起了眉。
“太硬了。”
真不明白阿宁看上瘦瘦的,为什么力气会这么大,这肩膀捏得吴邪都觉得自己的琵琶骨都要断了。
张起灵淡淡地看了阿宁一眼,毫无起伏道,“我给了你两倍的时间。”
阿宁翻了一个白眼,不满道,“你给我三倍都不够,时间这么紧,他都已经三十岁了!你以为是十三岁吗?骨头早就定型了,想要重塑哪有这么容易的?”
自己的真实年龄就这么平铺直述地暴露在了面前,吴邪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小声道,“其实我下个月才生日,确切来说,我现在应该才只有二十九岁...”
阿宁狠瞪了吴邪一眼,吴邪被瞪得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闭了嘴。
的确,在所有候选人当中,他的年纪是最大的。
如果他们的年龄也是如同表面所见的那样真实的话。
“那是你的事。”
张起灵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差点没把阿宁气死,却又找不到话可以反驳,一个人气呼呼地在那里生闷气。
美女就是美女,就连生气的样子都很好看。吴邪虽然是个同性恋,但这不能阻止他对美的向往和欣赏,尤其是像阿宁这种御姐型的,对于从小就希望自己有个姐姐的吴邪来说,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看够没有?”
说话的人不是阿宁,而是一向惜字如金的张起灵。吴邪偷看阿宁被现场抓包,脸上有些泛红。
倒是阿宁饶有兴味地看着吴邪,右手托着下巴,染着豆蔻色指甲油的食指在滑若凝脂的脸蛋上富有节奏感的敲打着,笑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你有心理准备了吗?”
吴邪忙不迭的点头。
“那很好,我会专门为你制定培训计划,趁着现在还能潇洒,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量满足自己,为接下来的训练做好准备。”
吴邪自然应是,虽然他知道自己接下里的所剩不多的自由时间就都该泡在医院里了。尽管如此,吴邪的时间都紧到甚至看不到吴一穷过了麻醉,从病床上睁开眼睛。
不过至少,吴一穷能到的妥善的照顾和全面的医护,这对于吴邪来说就够了。
阿宁走后,会议室就只留下了吴邪和张起灵。
张起灵依旧不咸不淡地坐在椅子上看训练表,吴邪却已经站不住了。
正当吴邪在肚子里来来回回打了无数遍腹稿,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打算和张起灵道别的时候,张起灵先他一步开口了。
“你父亲怎么样了?”
吴邪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措着词,“谢张导关心,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张起灵只是恩了一下,就又不说话了。
吴邪这次发觉,张起灵刚才问他吴一穷的情况,纯粹是没话找话。
“我要走...”
“我送你...”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卡在了那里,进退不得。
“谢谢张导。”最后开口的人是吴邪,他现在面对张起灵的心态要比吴一穷发生事故以前放平了很多,“但那家医院开的比较远,张导现在要回酒店了吧?不顺路的,就不麻烦张导了。”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等吴邪走出那个气氛诡异的会议室时长长的松了好大一口气,放松完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把手机掏了出来,发起了短信。
小哥,忙吗?
吴邪刚出门不久,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果然是吴邪。
不忙。
我父亲已经到达北京,现在估计要开始安排手术了。
他会好起来的。
我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小哥,在我最困难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你帮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真的,要不有你一直在鼓励我支持我,我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张起灵停在键盘上的手顿了顿,微微下垂的眼帘遮住了他严重的神色。
我希望你能成为这部电影的男主角。
吴邪看着对方发过来的短信怔愣了片刻,此时他已经坐上了出租车,尽管他包的很严实,墨镜口罩几乎挡住了整张脸,但这依旧不能阻碍站在第十八层会议室落地窗前的张起灵在第一眼就找到了吴邪的身影。
我会的,一定会。
“月亮粑粑,肚里坐个爹爹;
爹爹出来买菜,肚里坐个奶奶;
奶奶出来绣花,绣扎糍粑;
糍粑跌得井里,变扎□□;
□□伸脚,变扎喜鹊;
喜鹊上树,变扎斑鸠;
斑鸠咕咕咕,和尚呷豆腐;
豆腐一匍渣,和尚呷粑粑;
粑粑一匍壳,和尚呷菱角;
菱角溜溜尖,和尚望哒天;
天上四扎字,和尚犯哒事;
事又犯得恶,抓哒和尚剁脑壳...”
听着病房里传出的隐隐童谣声,吴邪的眼眶有些发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推开了门。
病床上的男人抱着一只手机反反复复地听着青年男子录在手机的童谣,眼神空洞洞,却闪着淡淡的光。
泪光。
这是小时候吴一穷经常拿来哄不愿意睡觉时吴邪的童谣,现在却被吴邪用来安抚情绪不稳定的吴一穷。忆及过往,岂不让人潸然泪下。
“崽儿...”
听到开门声,病床上的男人慢慢地转过了头,目光落在了吴邪身上,又穿过了吴邪。
“伢老官...”
吴邪涩涩地喊了他一声,吴一穷却丝毫没有反应。
“你下阔嗒?”
吴邪听到吴一穷的话愣了愣,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猛地涌了上来。
“伢老官...”吴邪挤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泪水顺着眼角划过了脸颊,慢慢渗进了嘴里。
难言的咸涩。
“你下阔嗒,今天上阔老师还表扬嗒我”
吴一穷露出了一个很淳朴又很开心的笑容,夸赞道,“好啰!好啰!”
吴一穷笑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作似要掀开被子下床,吓得吴邪连忙拦住了他。
“伢老官,你要做什么?”
“你脰子喔噶嗒啊?我给你做点恰滴噻!”
“我不喔,伢老官你毯嗒莫动”
其实不用吴邪扶,吴一穷也站不起来,麻醉药的效力才残留在他的身上,吴一穷现在根本使不上力,更别说是站起来了。
吴一穷躺在床上定定地看着吴邪,吴邪录在手机里的童谣还在床头柜上放着,豪华奢侈的病房此时却是一片的安静。
看着看着,吴一穷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淡了下去,眼神中的茫然也被泪水洗得干干净净,露出了清醒的模样。
吴一穷就这样躺在床上流着眼泪,吴邪想哭,却怎么也流不出第二滴眼泪了。
“崽儿,我想回克。”
吴邪柔下了声音,劝道,“伢老官,等你病好噶嗒,我就森你回克。”
“好不了嗒,再也好不了嗒。”
吴一穷的手向下摸去,触碰到的却是毫无生气的硅胶。
空荡荡的病房里除了泪水浸湿枕套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了吴一穷喃喃自语的念叨声。
“好不了嗒,再也好不了嗒...”
等吴邪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吴邪很想留在了医院陪夜,但他还要工作,还要赚钱,还要培训。
双倍的培训。
所有人的培训都是在明天开始,而吴邪的培训是从凌晨三点开始。
“你干嘛去了啊!有没有点时间观念?现在都三点三十...三十一分了!老娘的皮肤啊!”
走进形体房就被阿宁劈头盖脸的一顿呲,吴邪有些局促地把手背到了后面,在衣服上蹭了蹭。
也不能怪吴邪不守时,这个时候公司的大门早就关了,吴邪是从公司后面那条垃圾巷旁边的后门穿过来,尽管如此,吴邪也是敲了半天的门,保安才骂骂咧咧地过来开门。
其实公司的大门是可以通行的,艺人们的工作时间都不固定,凌晨才能回来的大有人在,可从来没有人会走后面那个堆放垃圾的后门,吴邪是第一个。